從校對說到監督

劉興雨

今年是“九·一八”事變發生八十周年，也就是說，1931年的9月18日日本進攻了沈陽的北大營，進而侵占了東北，這個日子像刀一樣刻在我們的心上，可一家報紙把1931年發生的“九·一八”事變往后推了一年，讓八十年前的中國人多過了一年太平日子。這固然令人愜意，可歷史畢竟不能隨便改動。問題出在哪里？出在校對不細。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由于我們校對不認真，致使謬種流傳。比如大家常引用的孟子的話：“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很多人寫成“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一句話錯了兩個字。另外，孫中山那個有名的題詞：“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過去，好多人都把“則”誤寫成了“者”，包括筆者在內。

人記憶力再好，也會有記錯的時候，就是大師與領袖也在所難免。當然一些小的引證失誤無損于那個人的英名。就像毛澤東，可謂博古通今，記憶超常，但他在給江青寫信時，把阮籍在廣武古戰場的感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寫成了“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把“時”寫成了“世”，還多了一個“遂”字。他還在一篇文章中說“孫悟空鉆進了牛魔王的肚子里。”孫悟空只鉆進過鐵扇公主的肚子，沒到牛魔王閣下的尊肚中溜達過。還是錢鐘書把它翻譯成英文時發現，報告給胡喬木。胡幾乎翻遍《西游記》也沒找到孫悟空鉆進牛魔王肚子的證據，于是報告毛澤東做了改正。這也算校對的例子吧。

從中我們可以知道，誰寫文章都會有錯處，因此需要有校對。就像人做事都會犯錯誤，因此需要有監督一樣。領導、專家水平比一般人高一些，但也不敢保證他們一點不錯。我們不能因為是專家或領導的文章就一路綠燈。一路綠燈的結果就是落名的人丟臉，編輯也丟臉。讀者會說，還領導、專家呢，這么容易的事都弄不明白。如果看到他們有錯不加以指出，表面上是愛護他們，實際上是害了他們。就像對領導進行監督，不是害他們而是愛護他們一樣。

干過文字的都知道，文章寫完光自己校對還不夠，還要有編輯把關，要有校對挑錯，最后還要領導過目。也就是說，光過一關還不夠，而且要互相挑剔。就像監督，光有紀檢還不夠，監督者也要有人監督，檢查者也要有人檢查，要互相監督，達到制衡的目的。

我們一年的吃喝費用三千多億元，比公布的軍費開支數額還大。一個貧困縣二十余天花招待費八十多萬，這不是這些人道德水平低，而是自己給自己開支票，忌諱較少，顯得大大咧咧。假如不是政府管錢袋子，而是由人大管，司法部門和媒體嚴格監督，哪能如此。

制衡不是讓誰都動不了，而是誰都不能胡作非為。

就像文章印出要有校對，校對是為了不出差錯。作者也好，編輯也好，校對也好，共同維護的是文字的正確，標準就是字典與原文，而不是各行其是，更不是誰官大誰就正確。就像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肚子里，就是鉆進鐵扇公主肚里，不能因為是毛澤東說進了牛魔王的肚子就把《西游記》都改了。

【原載2011年10月28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題圖∕難辨真相∕小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