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模型人”老查

艾明德

我是在一家本地的英文媒體上第一次讀到這位“自行車模型人”的故事的。

老查今年50多歲，每天一早就把自己的三輪車停在一排小飯店或者兒童醫院的門口，一待就到晚上。他的工作是出售用廢棄的鐵絲、銅絲等做的自行車模型，主要客戶是小朋友。

他的三輪車是特制的：輪子特別寬大，原因是他患有慢性病，腿腳不靈活。據說，他之前是皮革廠的工人，30年皮革生涯中手和膝蓋都受過傷。現在，他靠賣自行車模型來支付自己的醫療費用，還要供兒子上大學。

不久前的一天，我在自家門口的馬路上看到了老查。我對于中國的環保特別是廢品循環行業一直很有興趣，所以看到他非常高興，趕緊湊過去。

老查剛把車停好，就被一群好奇的小孩包圍了。他的操作工具主要是：大大小小的老虎鉗、膠水和廢鐵絲銅絲。自行車模型每個賣30元，遇到特別會殺價的，10塊錢也就賣了。不過碰到愿意付30塊的，老查一般還會奉送一個鐵絲小人。

在三輪車的后座里，老查帶了好幾箱收集來的廢鋼鐵絲。除了這些，就是他的藥了，據說一瓶就要80元。

老查曾說：“如果哪天買不起藥，我馬上就會死。”而且他之前已經有過因為疼痛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時候了。

他每天只吃一頓飯———用飯盒從家帶來的便當，里面主要是米飯。他算了一筆賬：每月保持三輪車運轉要花250元，上大學的兒子要給1000元，其他的錢就都用來買藥和應付偶發開支了。他的衣服都是別人穿過不要的，而且在節約方面他特別有一套：比如他用一塊錢買了3只壞的耳機，然后組合拼裝成了一副好的。

他住在上海人民廣場附近的一間小房子里，廚房和衛生間都是與人合用的。他多年前就與妻子離異，一直是獨自生活。每天光騎三輪車去賣模型，就要花幾小時。“也許我不該做這個活，也掙不了多少錢，但看到孩子們買到模型高興的樣子，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有時候，他也會聽到媽媽們教訓孩子說：“看到那個老頭了嗎？你要是長大以后不想像他那樣，就要好好讀書。”他說，每聽到這個，就忍不住要笑，“生活應該是充滿歡樂的，這些模型就是我的遺產。”

我買了他一個模型，30元的價格。年終歲末的上海，因為有了老查，陽光暖融融的。

（小荷摘自《瞭望東方周刊》圖/畢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