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任 紅

1.水上萬州新城。

2.奉節老城:夜色漸濃,湛藍的天空中掛著一彎新月,照著長板凳上小憩的老兩口。

3.西沱,古為巴州之西界,與石寶寨隔江相望,是千里巴鹽古道的起點。老云梯街共113個臺階,1124步青石梯。

4.古鎮西沱重重疊疊的青灰色屋瓦。本頁圖片攝影/微光

1.作為老山城的最后標本,地處重慶市中心的十八梯將于半年后拆除。

2.燈重慶主城區表演時常12分鐘,分五個樂章。各色光源交相輝映,氣勢恢宏的音樂回蕩在江面,綴滿燈火的游船逶迤而過。

3.這些庫區的90后們,也同庫區外的90后一樣,有成長的煩惱,有升學的壓力,有崇拜的偶像,有喜愛的青春閱讀。

4.6.“當時水沒這么高,你看這邊洗衣服的水面,當時放著很長一溜的休閑椅,上面支著陽傘,坐滿了參觀游覽的人。”(圖為萬州)

5.7.“這里當時賣著燒烤。我問他們蓄到175米的時候,他們怎么辦。他們說這只是臨時的銷售點,到175米的時候他們會搬到別的地方去。”(圖為萬州)

8.一位時尚的少女從十八梯即將拆遷的吊腳樓走過。

9.十八梯頹敗的外觀卻遮蔽不了喧囂的市聲,長江岸邊浮世繪般的生活向我們展開著。每一幢房子都刷著斗大的“拆”字,但每一幢房子下面的生活仍在繼續。本頁圖片攝影/微光

秭歸新城 攝影/王敏
青山隱隱,綠水迢迢。
船行在波瀾不興的高峽平湖,波浪拍打著175米的水位線刻度。
從9月10日,三峽水庫開始試驗性蓄水。江水一天天抬高,兩岸的山峰一天天顯矮,三峽庫區的人民繼續他們的生活軌跡。
10月26日9時時零時,蓄水達175米。
從那一天到次年的四月,三峽水庫水位將保持這個高度約半年。這樣的三峽,將以新的姿勢為歷史所接納,也將為公眾提供新的文化經驗。
人文色彩的三峽從未轉身離開,精神家園的三峽也并未湮沒江底,更近的神女峰并不意味著背叛,許許多多的人的記憶和情感還在……

木墻壁和青石板上,是孩子們信手留下的涂鴉。 攝影/任紅
11月15日,船泊奉節,天近薄暮。
奉節老城仿佛停留在時光之外,處處保持了長者的尊嚴和風度。這里保留著最后的老建筑,同時也保留著許多遠逝的老行當。鐵匠在一樓叮叮當當地淬火,煅燒,樓上即是草藥醫生三間青灰色的居所。而廊道下拴著的一只黑羊,始終靜默無聲地啃著草皮。不遠處,一個做棕床的人,借著灰蒙蒙的天光,抬眼向我們致意。而他們的對街,則頗具后現代感地懸掛著“上網繳費”的燈箱。
當我們走進這座暮光中的城,我們立刻被善意包圍了。甚至一個有腳疾的路人,面對我們攝影師的鏡頭時,都沒有絲毫躲閃和敵意。他拄著雙拐,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稱贊相機“真漂亮”。老城的居民以婦孺、老人為主,是一座典型的“空巢之城”。當我們問及他們家人的情況,他們眼神頗憧憬:在新城做生意,或在重慶、廣州等地打工,到春節的時候會回來。
就是在這條街上,我們遇到了何景軒老人。老人七十多歲,很儒雅,開玩笑盤問我們是不是外國記者,有點偏執地威脅道“要是外國記者恕不接待”。我們避重就輕地為那些被老人當成“假想敵”的外國同行辯護了幾句。老人倒也不堅持了。
我:“175蓄水對生活有沒有什么影響呢?
老人:“沒什么影響。我們這里治安良好,安居樂業。多虧了好的領導,好的政府。”
我:“您怎么沒有搬到新城去呢?那里好像方便很多。”
老人:“我是一個醫生啊,這里需要我。”
我很想為他拍攝一張照片留念。
老人:“你們拍我一個老頭子,有價值嗎?”
我:“有價值,有價值。”
老人高興地像個孩子。拍好后,又下來“監督”我們的成果。
夜色漸濃,湛藍的天空中掛著一彎新月,照著長板凳上小憩的老兩口,
照著拍打著堤岸的長江水,也照著從造船廠歸來的工人。

1.忠縣新城

2.巫山新城

3.云陽新城

4.豐都新城

5.繁華的奉節縣人民廣場

6.西沱鎮依然那么古樸

7. 熱鬧的重慶朝天門 本頁圖片攝影/魏啟揚
老城亦如老人,滿目滄桑,威儀有度。
11月16日午后,古鎮西沱。
西沱,古為巴州之西界,與石寶寨隔江相望,是千里巴鹽古道的起點。
老云梯街共113個臺階,1124步青石梯。一些主人不在的房子,大門上了鎖,門楣上懸掛了大紅燈籠,兀自在風中招搖。木墻壁和青石板上,是孩子們信手留下的涂鴉。
在蜿蜒而上的青石板路兩側,集中了西沱鎮的眾生相。麻將館的賭客、雜貨鋪的店主、拉麻木的師傅、織毛衣的婦人、做剁椒的老太太、趕場的農民……我們所遇的西沱人,是那樣友好,他們指點我們去找那株長在三縣交界著名的黃果樹,還提供我們其他各種幫助,甚至有些居民愿意充當攝影師的模特。他們帶點害羞的神情留下地址,請我們把照片洗好后寄回來。
一家小館子,掛著包谷飯酒旗。我們遇到了店主。店主姓王,不似大飯店經理的老練。他憨憨地描述著生意經:“很多人搬走了,住進了商品房。但是我留了下來。一些游客過來吃東西。最好的時候,一個月能收入兩千。”
另一處民房,掛著賀壽長幅。我們遇到了壽星公的女兒,她嫁到東北多年,已經沒有了巴渝的鄉音。這個爽朗的大姐喊著父母來讓我們拍照,又興致勃勃地談起了自己此行西沱的觀感。她盼望西沱的旅游能做起來,她希望自己闊別多年的好鄰居們能夠富起來,過更好的生活。
11月16日晚,鬼城豐都。
跟想象中的鬼城不同,豐都是一座摩登的城市。可是豐都人的內里是一樣的好客,絲毫沒有沾染大城市冷漠的習慣。

豐都鬼城名山風景區暮景
當我們一行人剛剛走出碼頭,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茫然無緒、躊躇不前的時候,小姑娘甘園萍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這個友好的小東道主,把我們帶進了豐都的腹心。
一路上,小甘好奇地猜測我們的身份,又尖銳地提問我們對教育的看法。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們的身份置換了,她成了資深記者,而我成了不太熟練的受訪對象。不過,我很快搶回了“話語權”。
我:“你覺得175蓄水對你們的生活有影響嗎?”
小甘:“好像沒什么影響啊。”
小甘:“我只有十五歲啊,我們今年初三了。”
我:“壓力大不大?”
小甘:“壓力蠻大的。”
我:“看起來,你蠻放松哦。想上哪里的學校?”
小甘:“只要繼續在本校就好。豐都一中。”
我:“將來想去哪里讀大學呢?”
小甘:“上海,當然是上海。”
我:“因為世博會?”
小甘:“因為上海援建豐都很多。”
意識形態教育要把馬克思主義理論與革命、建設的實踐緊密結合起來,列寧指出,要“把教育和社會生產勞動緊密結合起來”[7]726。他認為,離開了實際的理論,就是空洞的理論,“理論符合現實是理論的惟一標準”[3]133。他說:“如果說,學習共產主義只限于領會共產主義著作、書本和小冊子里的東西,那我們就很容易造就出一些共產主義的書呆子或吹牛家,而這往往會使我們受到損害,因為這種人雖然把共產主義書本和小冊子上的東西讀得爛熟,卻不善于把所有這些知識融會貫通,也不會按共產主義的真正要求去行動。”[4]282
我:“平時喜歡做什么?喜歡打游戲嗎?”
小甘:“初三了,沒時間玩了,只能這樣跟好朋友散散步。不過我從來都不打游戲的。我喜歡讀書。”
我:“什么書呢?”
小甘:“最小說啊什么的。”
我:“有沒有崇拜的偶像?”
小甘:“我喜歡吳俊余。”
我茫然地看著同伴:“這個吳什么是誰哦?”
小甘:“是超級男聲。”
這些庫區的90后們,也同庫區外的90后一樣,有成長的煩惱,有升學的壓力,有崇拜的偶像,有喜愛的青春閱讀。
庫區此行,我們兩度登陸萬州。
11月16日上午,陽光明媚,水波粼粼。
萬州碼頭沿線的江邊,擠滿了洗衣人。有人還搬來幾臺洗衣機,一字排開,一元一桶地做起了生意。這種用江水洗衣服的傳統由來已久,我們水陸沿途經過的很多地方皆是如此。這千百年形成的親水關系,從來不因城市的改變而改變。
同行的《中國三峽工程報》記者介紹說,一個月以前,他曾經專赴萬州碼頭拍攝。是時,蓄水在172米的高度左右。
“當時水沒這么高,你看這邊洗衣服的水面,當時放著很長一溜的休閑椅,上面支著陽傘,坐滿了參觀游覽的人。”
“這里當時賣著燒烤。我問他們蓄到175米的時候,他們怎么辦。他們說這只是臨時的銷售點,到175米的時候他們會搬到別的地方去。”
11月18日晚,夜雨初晴。
萬州城華燈初上,溢光流彩。錯落有致的城市布局,讓萬州看起來宛若內陸的維多利亞港。
在萬州,很多公共場所都張掛著要打造成庫區第二大城市的標語。
“這意味著萬州要投入更多的資金和精力用于城市的發展建設。”萬州移民局辦公室主任張慧勝說,“整個南岸新區,就是以三峽工程為契機和助力發展起來的。外遷移民多是遷移到上海、江蘇、山東等經濟發達的地區。萬州變成今天這樣一個美麗的城市,移民的付出是值得的。”

蓄水后的巫峽 攝影/劉華
11月17日下午,重慶十八梯。
作為老山城的最后標本,地處中心的十八梯將于半年后拆除。一個外國人正坐在青石階上完成一幅速寫,想為老街留下最后的畫像,而他身邊一個少年翻譯正在同他用母語低低地交談。
但十八梯頹敗的外觀卻遮蔽不了喧囂的市聲,長江岸邊浮世繪般的生活向我們展開了:當街刮臉理發的,放錄像的,拔竹筒火罐的,買活魚的,看報攤的……每一幢房子都刷著斗大的“拆”字,但每一幢房子下面的生活仍在繼續……
我們走進一座待拆的筒子樓。這里每層住三戶人。兼作過道的露臺,雖然狹小逼仄,卻十分整潔,連洗手池的白瓷磚也擦得锃亮。這里大概住著些極愛生活的人,綠色盆栽長得高大茂盛,修建得也極有章法;一些晚秋的花也開得正艷。透過混亂糾纏的電線遠眺城市,巨幅電子屏正華麗地播放著某款國際一線品牌的廣告,代言女星的魅惑紅唇正翹向天際。
這時,從一戶昏暗的斗室,走出一個大眼睛的年輕人。他好奇于我們的出現。在得知我們的身份后,他微笑著折回斗室,卻被我拉住了。
我:“外面到處都寫著‘拆’,你要什么時候搬家呢?”
他:“半年后,我們離開。”
我:“你在這里住了多久呢?”
他:“我十九歲,在這里住了十九年。”
對十八梯的居民而言,他們更關心眼前的拆遷和補償,蓄水是很陌生而遙遠的事。
7:30半,兩江匯流處,燈光表演啟動第一樂章。
在樓盤——陽光100的第36層觀景平臺上,我們有幸觀看到時長12分鐘的燈光表演。各色光源交相輝映,氣勢恢宏的音樂回蕩在江面,綴滿燈火的游船逶迤而過。
陽光100的保安小張來自奉節,聽說我們乘船自下游而來,馬上關心起了家鄉的變化。而當我們問他水面抬升以后,覺得對生活是否有什么影響。
小張眺望了遠處,說:“水漲了,水面更大了,城市景觀看起來就更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