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

李秋沅

（一）

他們讓我不要和那個老在公寓前瘋跑的小哥哥玩。他們說，他是野孩子，他媽媽有瘋病。

我五歲，我家剛搬到這兒。他們，就是在這里住的其他小朋友們。

一只白色的紙飛機打了個旋，落在我的拖拖車上。小哥哥跑了過來，我看見他老遠就對我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我也笑了，拾起紙飛機，遞給他。他抬起眼看著我，“我叫小軍，你叫什么？”“我叫楚楚。” 他點點頭，又笑出了一口白牙。

小軍哥哥的爸爸在小區開了一家小賣鋪，他們才從鄉下過來幾年。我喜歡和小軍哥哥玩。我跟在小軍哥哥后面，和他一起飛紙飛機。他還帶我去公寓后山的草叢那兒玩。

小軍哥哥會折各種各樣的紙飛機。他說，以后會做個飛機王給我，“喏，做個能從這兒飛到滑梯那兒的飛機。”“好的啊。”我高興極了。

（二）

我該上小學了，我和他們成了同班同學。他們對我說：“如果你再和野孩子玩，我們就不和你好了。”他們真的不和我玩了，在學校里，我總是自己一個人。我在夢里面哭醒，眼淚把枕頭都打濕了。

“好吧，我不和小軍哥哥玩了。”我對他們說。

我提著小桶，和他們一起玩沙。小軍哥哥過來了，手里一捧黑紫色的黑果子。“楚楚，你看，黑果子。”我低下頭，“你是野孩子，我不和你玩了。”他愣住了，吸了吸鼻子，一把把手中的黑果子全塞進嘴里，走了。

（三）

我很久沒和小軍哥哥一起玩了。我看見小軍媽媽呆呆坐在小賣鋪里，突然呵呵笑了幾聲。

我對他們說，小軍媽媽好怕人啊。 他們哈哈笑著說，她是個瘋子。

他們對著小軍喊著：“大瘋子、小瘋子！”我看見他沖上前去，抓住那個喊得最厲害的男孩。“是楚楚說你媽媽瘋……”小軍突然盯著我看。“沒，沒，我沒……”“小軍朝我走來，我尖叫著，轉身使勁跑，跑到了后邊高高的平臺上。我看見小軍哥哥停了一下，他突然把手伸向我，“小心，別……”我猛吸口氣，從高臺上跳了下去。“啊……”我把腿摔壞了。

他們全圍了過來。爸爸媽媽也來了，“小軍哥哥，他，他推我。”我大聲地說。透過眼淚，我看到小軍躲著他爸的巴掌，“我沒推她！我想拉住她的……”我低下頭，狠狠哭著。

（四）

小軍爸爸帶小軍哥哥來家里看我。他說他們要回鄉下了，“小軍太不懂事。”他說著，“對楚楚說對不起，快！” 小軍愣了一下，“我是，我是要拉……”“再騙人！”他爸爸又是一巴掌打他頭上。“對不起，楚楚。”他把一個東西放在我手里。

我再沒見到小軍哥哥。我的腿好了，我手里拿著小軍哥哥走前給我的紙飛機，用力一甩，飛機一直飛到了滑梯那頭……“小軍哥哥沒有騙人！”我高聲喊， 我不哭，我不哭。可是，我看不清紙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