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昇嘉
周友發是我的同班同學。村里人都知道,他夜里常常會尿床。在學校,他也落下了“臭阿發”的外號。
班主任馮老師剛畢業不久,她知道了阿發的事。在一次班會課上,馮老師說,她咨詢過專家醫生,周友發尿床主要是長期精神緊張造成的,希望同學們能給予他多一點的關心。課堂上鴉雀無聲,周友發感激地望著馮老師。
四年級下學期,馮老師組織全班同學去縣城玉峰公園春游。小鎮交通閉塞,上縣城每天只有兩班輪船,我們需要在縣城住上一夜。
阿發原本不想去,我知道他怕尿床。我勸他:“上了縣城,晚上你跟我睡一個被窩,半夜我負責叫醒你。”阿發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那好吧。文杰,謝謝你!”
我們在縣城興奮地玩了一天。晚上就住在馮老師聯系的一所中心小學的教室里,男女生各一間,被子是租借來的。
我與阿發合睡,睡覺前我才實話實說:“阿發,我的睡性也很重,今晚你自己多留點兒神啊!” 阿發點點頭:“你放心睡吧。”周圍響起了鼾聲,阿發也開始打哈欠。馮老師進來了,“周友發,你還沒睡?”“我睡不著……”阿發小聲回答。
“你放心睡吧,待會兒我還會過來看你的……”馮老師知道阿發遲遲不睡覺的原因,在他頭上愛撫地摸了摸。阿發“嗯”了一聲,躺下了。可是他想,難道能讓馮老師也不睡覺,半夜叫自己起床?阿發又坐起身,拿起書本。當又一陣濃濃的睡意襲來時,阿發從枕邊的布挎包里拿出一只紅辣椒。他狠狠咬了一口,熱辣辣的感覺布滿全身…… 這一晚,阿發跑了兩趟廁所,咬了三口辣椒,為同學們蓋了五次被子,一直堅持到天快亮……
同學們醒來了,“哇,臭阿發又尿床了!” 我被驚醒了,床鋪中央有一灘水漬,我的褲子也是濕漉漉的。我雙手用力搖動著熟睡的阿發:“周友發,你又尿床了……”
阿發醒了,他的眼里布滿了血絲,“對,對不起——文杰……”
不對,周友發的內褲怎么是干干凈凈的。難道他半夜起床換過褲子?真是太過分了,還想栽贓于我!我一把搶過了他的布挎包,里面有一條新短褲。“這是我帶著以防萬一的,從沒穿過,文杰,你換上吧!”阿發說。
吃過早飯,我們坐船返程了,坐在我身旁的周友發居然呼呼大睡起來。有同學想搖醒他。馮老師打手勢制止大家,“周友發一夜沒睡好,我幾次查鋪,都見他在為大家蓋被子。為了不瞌睡,他還吃了紅辣椒……早晨五點過后他才睡覺……”
我心中忐忑不安起來。難道是我尿的?難怪阿發的內褲沒有濕……周友發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端坐著,心中念叨著:“阿發,放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