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那聲“對不起”

程瑋

前不久，在一個法國人開的古董店里，我看到一尊很精致很美麗的銅鑄胸像。很明顯這是一個貴族婦女的胸像。她戴著一頂很別致的帽子，帽子上插著一根羽毛。我看了半天，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于是就去問店主。女店主用很慢的速度把每一個音節說出來：“瑪麗，安東，奈特。”

這個名字我是知道的。她是法國歷史上最有名的一個王后。這個在奧地利皇宮長大的瑪麗公主，有過一句雖被考證為謠傳但世人皆知的名言。當聽說老百姓沒有面包吃的時候，13歲的她天真地反問：“為什么他們不吃蛋糕？”在她16歲時，出于政治的需要，她嫁給了法國路易十六國王。到了法國王宮以后她繼續她豪華的生活方式。歷史學家批評她全然不了解當時法國老百姓的貧困，在凡爾賽王宮內過著荒淫無度，奢華極致的生活，以致使當時的法國財政負債累累，所以，當1793年大革命到來的時候，憤怒的法國人民先把路易十六送上了斷頭臺，半年多以后，又把瑪麗王后送上了斷頭臺。

如果以這段歷史來推斷，這尊胸像應該是路易十六時期的作品。那么它應該至少有二百多年的歷史，是一件非常珍貴的藝術品。店主說，其實并不見得有那么古老。她認為這尊胸像的模型可能是路易十六時期的。但澆鑄的時間可能是19世紀。我覺得有點奇怪。我想象不出，在發生了革命以后，還會有哪些法國人愿意把一個砍了頭的女人，鑄成銅像放在自己的沙龍里。

女店主說，您也許應該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1793年10月，就在瑪麗王后被推上斷頭臺的時候，她不小心踩到了劊子手賽桑的腳。這時，她停下腳步，輕輕地對這個一分鐘以后就要砍去自己頭顱的人道歉說：“先生，我請求您的原諒，我并不是有意的。”在即將到來的死亡面前，這個女人仍然沒有忘記一個貴族應有的教養和優雅。法國人從此對她念念不忘，說她實在是一個天生的王后。

二百多年的時間并不算久遠。可是，就為那一聲“對不起”，法國人早已不管瑪麗王后是否真的揮霍奢侈，也不管她對人民疾苦是冷漠淡然，還是深宮大院里的閉塞，而牢牢記住的，是她的教養和優雅。

（下下摘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