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鐘書先生一生淡泊名利。對于世人趨之若鶩的名,他有與眾不同的看法。他在《魔鬼夜訪錢鐘書先生》一文中寫道:“人怕出名??!出了名后,你就無秘密可言。甚么私事都給采訪者們去傳說,通訊員等去發表。這么一來,把你的自傳或懺悔錄里的資料硬奪去了。將來我若作自述,非另外捏造點新奇事實不可。”基于此,錢鐘書對名有一種本能的害怕并時刻保持警惕。
錢鐘書不喜歡拋頭露面,不喜歡記者采訪。1985年冬,香港記者、女作家林湄到北京想采訪錢鐘書,怕遭到錢先生拒絕,就邀請時任《文藝報》副主編的吳泰昌先生幫忙。吳先生先打了個電話,被錢先生婉拒。無奈之下,吳泰昌決定來一次突然襲擊。由于林湄女士是帶著香港文學雜志社社長劉一鬯先生的問候,加之吳泰昌又是老朋友,錢鐘書破例接受了林湄的采訪。但錢鐘書要求林湄不做筆記不錄音。采訪結束后,林湄根據記憶寫了一篇文章《速寫錢鐘書》。稿子寫成后,林湄將文章寄錢鐘書審閱。錢鐘書作了多處修改,把那些稱贊他的話全部刪去。在給林湄的回信中,錢鐘書這樣寫道:“大稿活潑有感情,但吹捧太過,違反我的人生哲學,也會引起反感。過獎必將招罵,這是辯證法……”
1991年,18家省級電視臺聯合拍攝《中國當代名人錄》,將錢鐘書列入第一輯,結果被他婉拒。中央電視臺名牌欄目《東方之子》主要是以國內優秀人物為拍攝對象,很多人將能成為“東方之子”引為畢生之榮耀,然而錢鐘書至死不接受采訪。他說:“我不需要出名。”
錢鐘書曾說過,做學問得有一顆素樸的、無功利的心。所以,他生前一再奉勸別人不要研究他,反對別人為他寫傳記,反對建立“錢學”。他不愿出全集,明確表示自己的作品不值得全部收集。為潛心治學,錢鐘書拒絕各種社會頭銜,拒絕出席各種學術會議,拒絕為他父親舉辦百年誕辰紀念,拒絕國外多所大學的盛情邀請,拒絕美國的天價講課費,拒絕祝壽,拒絕出席國宴,拒絕一切浪費生命的各種應酬……錢鐘書的這些拒絕、不合作,這些矜持和風骨,充分顯示了一個知識分子的精神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