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許家梅,在我們班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可是那天早上,她做了一件很不平常的事:穿了一條怪怪的米黃色褲子。這褲子一只褲腳長,一只褲腳短。如果說左邊算“七分褲”,那么右邊就得算“九分褲”了。
那天,許家梅一走進教室,幾個眼尖的男生不禁吹起了口哨,其他人也好奇地圍了過去。
我坐在位置上,撇了撇嘴,心想:有些人為了“引人注目”,還真有點不擇手段。這個許家梅平時功課平平,相貌平平,想拿條褲子賺“回頭率”呀!
就從這一天,鄉下女孩許家梅輕而易舉地獲得了一個綽號——“引人注目”。
“看,引人注目來了!”
“引人注目多臭美啊!”
“真敢PK!”
有趣的是,怪怪的褲子人家照穿不誤,走來走去表情泰然。這個“引人注目”哇,如何了得!
一天,上作文課,老師叫我:“小芳,你念念許家梅的作文好嗎?”
我是語文課代表,這倒不是分外事。我到前邊拿來許家梅的作文本,回到座位上念起來。她的題目叫《長褲腳兒,短褲腳兒》——
哥哥經過一年的復讀,終于考上了北京外國語學院。按說,這是喜事,可是我家太窮了,爸爸去世后媽媽的糖尿病越來越重,眼睛幾乎失明,田里的活兒一大部分靠鄰居來幫忙。這幾年,我和哥哥已經接受了鄉政府900多元的助學金,我們還能再開口嗎?可是吳鄉長知道我哥哥上大學,又伸出了援助之手,解決了哥哥的學費。
媽媽高興地要給哥做兩身新衣,還要給我也扯條新褲。我樂壞了。當天下午,哥就帶著我去集上量了幾塊布頭。
請不起裁縫,我和哥哥就自己“拼”衣服,我哥可聰明啦,他讓我用舊報紙在身上比,劃好線,不一會,就琢磨出“衣服”的樣子了。然后,哥哥剪,我縫。忙得不亦樂乎。
媽媽卻在一旁抹著眼淚,說:“都怪我不中用,看不見針線。”
哥哥安慰道:“媽,您放心。古代人獸皮都能做成袍子,我和家梅怎么也能算上秀才級別,這點事難不倒我們!”
就這樣,我和哥還真“拼”出兩套衣服,不過沒有一件合身。我的褲子一條褲腳兒短了,布頭又不夠。我想把另一邊長褲腳兒也剪短,哥說,剪多出來的布可惜了,你就這樣‘長短褲’穿著也挺好看的。我哥穿著我們做的衣服去了北京。我相信他不會在乎別人看他的目光,所以,我也為我的‘長短褲’而驕傲……”
念到這里,我為自己曾經對許家梅的“歪想”、曾經給她起外號的行為而慚愧。
對不起,那位在北京求學的許哥哥;對不起,許家梅,請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