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局長”遭遇的兩次舉報

黃培岳

海南省海口市龍華區環衛局局長，收“指標費”安排多人當環衛工，涉嫌受賄143萬元。他怕被迫送錢的環衛工反悔，竟然一一拍下行賄照片。

環衛工被迫舉報“明星局長”

2010年初，海南省開展了持續時間久、曝光強度大、行動范圍廣的環境整治風暴。

然而，在這場活動中，海口市龍華區環衛局卻有不少環衛工不愿意參與掃街行動。異常的舉動引起了多級政府的高度關注。

與此同時，一封封舉報信飛到海口市檢察機關，信中列舉了龍華區環衛局領導大肆索賄的事實。不少環衛工說他們得到這份工作要交高達3萬元的“指標費”，而一個月卻只有680元的收入，他們要白白地無償工作好幾年才能夠賺回這筆錢，是沒法生活才被逼舉報的。

接到舉報后，海口市龍華區檢察院很快成立了辦案組，就舉報內容展開初查。

從2010年3月9日起，經過對80多名環衛工人和相關人員的調查核實，辦案組發現，被外界稱為“明星局長”的龍華區環衛局局長林亞福存在重大經濟問題，龍華區環衛局在招收工人的過程中存在貪腐現象。

檢察機關經過大量的外圍查證，一步步揭開了林亞福及龍華區環衛局相關人員非法收取環衛工人巨額工作“指標費”的這張涉嫌團體犯罪的大網。

在林亞福主政下的龍華區環衛局非法收受“指標費”一案中，龍華區環衛局下屬隊長、段長和局長形成了一個涉嫌非法受賄的利益共同體，利用金字塔式的模式大肆進行斂財。環衛局的相關隊長、段長收受了環衛工人的“指標費”，留下小部分“辛苦費”給自己后，再將大部分“指標費”上交給林亞福。這其中，牽線搭橋的中間人也會分得一定數額的“好處費”。

環衛工人杜大姐是一個農村婦女。2008年，當她聽說海口招收環衛工時，連忙到龍華區環衛局報名。沒想到，接待她的環衛局工作人員要她去找李姐就可以了，而李姐就是負責牽線的中間人。于是，她找到李姐，李姐說環衛工一年工資上萬元，還有工傷和養老保險。杜大姐覺得很劃算，如果當上環衛工，以后老了便有依靠，于是提出要當環衛工人。李姐卻說，“可以，但得花3萬元‘指標費。”杜大姐盡管很不理解，但想到當環衛工人后，老了有養老保險，于是，她到處借錢湊夠了3萬元交給李姐。

杜大姐在等待半年后，終于得到了這份工作，然而，她并沒有享受到李姐說的待遇。她辛辛苦苦掃了一個月大街后，拿到的工資僅680元，而且沒有其它任何待遇。這600多元僅夠她一人的伙食，無法支撐她的租房費用。她發覺自己上當了，于是走上了舉報之路。

牽出腐敗窩案

環衛工人集體舉報案曝光后，在社會上引起強烈的反響，因此，海南各級檢察機關加大了辦案力度，爭取早日徹查此案。

后經查明，林亞福利用自己手中招聘環衛工人的審批決定權，規定凡進環衛局工作的人員，首先要給他上繳3萬元的“指標費”，有關系的可少繳一些，但至少也在1萬元以上。

林亞福竟用一部分不義之財，以“指標費”沖抵的方式，為自家買墓地。林亞福買的墓地地處龍華區龍泉鎮，屬于海南所謂十大風水寶地之一，共160平方米，價值32萬元。這塊墓地至少要10個環衛工人上繳的“指標費”才能買到。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林亞福在收錢的時候，怕工人日后反悔，都一一拍下了照片。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照片都成為日后檢察機關指控其犯罪的有力證據。

在查辦這起環衛系統“指標費”窩案的過程中，辦案人員還意外發現涉案人員的受賄行為還存在于工程承包、工程驗收、工程結款等環節中。

2007年6月，某公司在林亞福的幫助下獲得了龍華區新建街道的清潔承包權。為感謝林亞福幫助其獲得承包權及對其日常工作的照顧，2007年底的一天，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楊某在海口某咖啡館送給林亞福12萬元人民幣。2008年底，楊某又送給林亞福18萬元人民幣。

小小公廁也是林亞福受賄的地盤。工程公司把公廁修建完畢之后，環衛中心就負責對公廁的面積、裝修材料和施工質量等進行檢查。于是工程承包方就通過行賄，讓環衛中心“高抬貴手”。

“明星局長”曾因改革被舉報

如果不是證據確鑿，實在讓人難以相信環衛局這個一向被外界視為“清水衙門”的地方還會滋生腐敗，而且還是窩案。

林亞福被抓之前，卻是一個被眾人稱道的“明星局長”。

“他為人很老實，怎么可能受賄？打死我也不相信。”這是案發后林亞福的妻子得知丈夫涉嫌受賄的第一反應。

2011年3月，檢察機關對林亞福的住處進行搜查時，發現一個房間的柜子里擺了100多本證書，其中有很多是省部級嘉獎證書。

2000年5月，當了9年海口市龍華區愛衛辦主任的林亞福走馬上任區環衛局局長。在深入實際的調研后，一項項改革措施相繼出臺，初見成效，贏得了全局大多人的好評。但改革也觸動了個別人的利益，有些人過去不干活工資照拿，改革后這些人被充實到生產第一線，按勞取酬。這些過慣清閑日子的人心理不平衡了，他們捏造事實，造謠中傷，說什么“林亞福每調整一個人都要對方給他送錢”，說什么“改革一團糟，改革只是讓個別人中飽私囊”。他們把狀告到了市、區領導及紀檢機關，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很快，區紀檢機關組成調查小組，進駐龍華區環衛局。經過深入調查，終于得出結論：區環衛局的改革符合群眾的利益，得到絕大多數職工的堅決擁護，并已取得初步成效；對林亞福收受賄賂的指責，更是子虛烏有。

林亞福因此被人稱為“明星局長”。他獲得過“海南省人民滿意公務員”、“海口市優秀共產黨員”等63項榮譽稱號，2007年又獲得全國建設系統先進工作者稱號。

在林亞福被立案偵查后，辦案人員從他的工作記事本里發現，上面詳細記錄了他在擔任局長期間，每一次黨風廉政建設的工作重點、貪污賄賂等職務犯罪的詳細法律規定。

在一次黨風廉政教育的學習會上，林亞福說：“希望同志們在我任局長期間，黨風廉政方面不出問題，就是對我工作的最大支持。”

林亞福上任伊始，就與領導成員約定，局里采購物資，全部委托政府采購，局里所有的領導成員不得插手。6年來，該局自籌投入近1000萬元購置垃圾車及工作用車，全部委托政府采購。

2003年底，在接管市一級環衛隊時，林亞福發現有12萬元公款不知去向，他立即向有關人員追款。有關人員表示給他好處，但被他嚴辭拒絕。有關人員無奈只好賣了房子將欠款盡數歸還。

據辦案檢察官介紹，林亞福起初對業務客戶給他送錢送禮的行為也堅決抵制。但隨著送禮的人越來越多，加上林亞福看那些在自己單位承包工程的老板都賺了大錢，身邊的一些領導干部也出手闊綽，而自己卻捉襟見肘，他的心理失衡了，思想慢慢發生了變化。從開始的逢年過節收些煙酒禮品到伸手收了第一筆錢，從收第一筆錢時的忐忑不安到收錢收得心安理得，林亞福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淵。

2011年4月，海口市中級法院公開審理了林亞福受賄一案。檢察機關指控，林亞福受賄共計143萬元，應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編后

“明星局長”遭遇了兩次舉報，結果迥異。林亞福曾因廉潔勤政，成為一名受人敬重的領導干部，然而他卻抵擋不住周圍環境的誘惑，經受不起物質利益的考驗，逐漸蛻變，最后成為貪官，這不能不令人扼腕嘆息。一心為公，真心為百姓辦事，就會得到百姓的擁戴，受到法律的保護，也會得到應有的回報；但如果以權謀私，滿足一己私欲，觸及紅線，就會受到法律制裁，成為國家和人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