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平 口述 王嵐 整理

2009年3月,在紀念“左聯”成立80周年座談會上,筆者有幸見到了周揚、夏衍、馮雪峰、丁玲、周文等“左聯”人士的子女,其中還有周伯勛的兒子周治平先生。周治平先生的敘述,讓《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龐浩公、《武訓傳》中的張舉人、《雞毛信》中的“貓眼”司令等角色,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筆者眼前。而這些角色的塑造者周伯勛,是一名杰出的演員。我國早期無聲電影《玉堂春》中就有他的角色,那是他正式踏進影壇的第一部作品。此后幾十年,他在幾十部電影中扮演了許多令人難忘的角色。但他不僅僅是一名演員,早年即在文藝界領導人陽翰笙直接領導下,積極投身抗日,與田漢、聶耳等在戰斗中結下深厚的友誼;他還根據黨的指示,活躍在電影界、戲劇界,并把獲取的一些情報通過弟弟周伯濤快速交給我黨高層領導,是一名潛伏在影幕后的紅色蝶報;解放后,他一度擔任過國泰電影制片廠廠長,在周揚、夏衍等領導下工作。此后一直在上海電影制片廠擔任演員兼制片主任,相繼拍攝了《武訓傳》《聶耳》《尤三姐》《望江亭》等影片。因為周伯勛曾經拒絕過江青當基本演員和任主角的要求及了解她的一些丑史,“文化大革命”中遭到政治迫害。去世后,海內外許多主要媒體發了消息,給予他很高的評價。周伯勛一生豐富曲折的經歷,隨著時代的發展,已經成為歷史了。我們只能掀起歷史的蓋頭,借助他兒子的回憶探尋這位歷史人物。
我的父親周伯勛,1911年4月22日生于古都西安。1929年他來到上海,經同鄉鄭伯奇介紹,考入創造社主辦的上海藝術大學中文系學習,次年即加入田漢主辦的南國社。田漢是我國杰出的話劇、戲曲、歌詞作家,電影劇本作家,小說家,詩人,文藝批評家,社會活動家,中國現代戲劇的奠基人,更是一位卓越的文藝工作領導者。他早年留學日本,成立創造社,1920年代開始戲劇活動。我父親參加南國社不久,經田漢、鄭伯奇介紹,又加入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和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從此走上為革命為藝術獻身之路。
1931年,我父親和田漢等一起創辦大道劇社,任演員兼總務組長。“九一八”前后,在上海、杭州、蘇州等地,演出了《火的洗禮》《SOS》《亂鐘》和《暴風雨中的七個女性》等進步戲劇,頗受大、中學生和愛國知識分子的歡迎。當年共產國際的刊物上也專門發文介紹,贊揚他們為積極抗日所做的演出。大道劇社成員還積極推動上海各大學及部分中學的愛國戲劇活動,組織學生抗日示威游行。此后,引起上海租界巡捕房的注意,劇社活動越來越困難了。
20世紀30年代初,為粉碎國民黨反動派的文化“圍剿”,共產黨派大批干部深入到各個電影制片公司。1933年,我父親周伯勛協助田漢、陽翰笙創辦藝華影業公司。陽翰笙是我國著名的編劇、戲劇家、作家,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之一,原名歐陽本義,字繼修,四川高縣人,1927年年底參加創造社。1928年初起陸續發表小說,并撰寫宣傳馬克思主義和革命文藝理論的文章。1933年起創作電影劇本 《鐵板紅淚錄》《中國海的怒潮》《逃亡》《生之哀歌》《生死同心》《夜奔》和《草莽英雄》等??箲鹌陂g曾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主任秘書、文化工作委員會副主任、中國電影制片廠編導委員會主任等職。在藝華影業公司,我父親任總顧問室秘書兼演員,在陽翰笙直接領導下工作。
1936年西安抗日風起云涌,我父親應邀返西安,任西北各界救國聯合會宣傳部副部長、西安實驗劇團副團長兼導演和演員,他導演了話劇《春風秋雨》《未登記的同志》《日出》和《雷雨》等,為我黨領導的抗日統一戰線作出了積極的貢獻。當時演出就在我祖父開的阿房宮大戲院上演,票價很低,為的是讓更多百姓都能來看。期間,我父親多次受到周恩來的接見。
1938年10月,根據陽翰笙的要求,我父親離開西安到重慶,參加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領導下的中國電影制片廠,任演員兼劇務科長。他還擔任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文藝組副組長,受到政治部副部長周恩來的多次接見和指導。
1940年初,中國制片廠拍攝陽翰笙編劇的《塞上風云》時,劇務主任是我父親,他和導演應云衛率領攝影隊去內蒙拍外景。離開西安后,西北王胡宗南派人裝扮成綠林好漢,多次恐嚇威脅他們,意欲阻止他們去延安。但他們多次粉碎了胡宗南的阻撓和破壞,快速而堅定地踏上了去延安的道路。其實,臨行前,周恩來給他們開了介紹信并叮囑他們:去延安后,一個都不許留在延安,以免給國民黨頑固派落下話柄。當我父親他們特意繞道延安后,受到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的接見和招待。冼星海親自為他們指揮演唱了《黃河大合唱》。我父親和應云衛在延安的歡迎會上,作為國統區電影界代表發言致謝。此行對他一生產生了重要影響。

1933年周伯勛在自家弄堂為聶耳學溜冰留下的影像
從1932年初到1935年聶耳去日本,是我父親和聶耳往來最密切的時期,那時他們都是愛好文藝的熱血青年。
聶耳(1912—1935),原名聶守信,字子義(亦作紫藝),漢族,云南玉溪人。他從小家境貧寒,對勞苦大眾有深厚的感情。他在有限的生命中創作了數十首革命歌曲,他的一系列作品,反映了底層勞動人民的聲音。聶耳開辟了中國新音樂的道路,是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音樂先驅,天才的人民藝術家。
1931年,我父親在電通影業公司除了負責劇務、演員,還是《電通畫報》編輯,常約聶耳寫稿。聶耳則是黎錦暉主辦的明月歌舞團的練習員,黎錦暉對他有知遇之恩,因為在聶耳最落泊時,是黎錦暉接納了他,讓他能夠有一份收入,不至于流浪街頭。但聶耳對明月歌舞團出于經濟考慮,經常演出迎合社會小市民的靡靡之音很反感,就以“黑天使”的筆名寫批評文章,不惜得罪老板黎錦暉。聶耳的大膽舉動,在明月的人看來無疑是吃里扒外,甚至是忘恩負義。有人當面責罵他,也有人暗地里勸他,聶耳很苦悶,但他已然將生死拋于腦后,后來更是主動請辭。但這樣一來,生計就成了問題。于是,他來找摯友、我的父親周伯勛,希望老朋友能幫助他走出困境。我父親那時剛從西安到上海,自己借住在青年會賓館,見好友空懷一腔報國心和滿腹才華而無用武之地,就誠懇地對他說:“上海我不熟,但我可以介紹你去西安,那里有我許多朋友,而且那里很缺音樂老師?!?/p>
聶耳知道我父親認識文藝界風云人物田漢,自己也非常仰慕,就請我父親介紹和田漢認識。我父親馬上答應并很快安排他們在一個朋友家里見面。這次見面,讓聶耳看清了人生的方向。后來聶耳離開了 “明月歌舞劇社”,雖然沒去西安,但他到了距離抗日前線較近的北平。1932年11月,聶耳從北平又回到上海,先后在聯華影業公司一廠、百代唱片公司、聯華影業公司二廠為電影配音和作曲。1933年,聶耳由田漢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梢哉f,是我父親促成了中國音樂史上兩位偉大的音樂家的攜手合作,之后田漢很多電影音樂都找聶耳來作曲。聶耳為田漢的歌劇《揚子江的暴風雨》創作了《打磚歌》《打樁歌》《碼頭工人歌》《前進歌》,為電影《桃李劫》譜寫了主題歌《畢業歌》,為電影《大路》譜寫了主題歌《大路歌》和插曲《開路先鋒》,等等。聶耳作曲的《賣報歌》,讓人記住了那個賣報的小女孩楊碧君。聶耳之所以能成為偉大的音樂家,除了他的天分外,還得益于他和普通勞動人民的廣泛接觸,并能聆聽他們內心的真誠呼喚。寫《賣報歌》時,他常常去街頭觀察那些小孩,好幾次,他還拉上我父親周伯勛一起去,并征求他的意見。當年田漢寫完《風云兒女》的主題歌詞《義勇軍進行曲》,還沒來得及交給聶耳,就被國民黨抓走。聶耳得知夏衍拿到了歌詞,就主動要求夏衍讓他來作曲。聶耳在上海只用兩天時間就寫成了草稿,因受國民黨追捕,便逃往日本。在異國,他懷著對祖國的無限思念完成了作曲,并托人寄回了祖國。1935年7月17日,年僅23歲的聶耳在日本藤澤市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作詞者和作曲者傾心完成的作品從此成了絕唱。
聶耳工作之余喜歡運動,他常常去我父親家。有時候在家里坐不長時間,他就會拿根繩子到弄堂里去跳繩,或者到弄堂里打籃球、溜冰。大多數時候,酷愛攝影的我的父親就會拿著照相機跟在后面,給聶耳拍下許多生動的照片,讓后人看到了一個立體的、年輕的、偉大的音樂家。
這些事,在聶耳的日記中都有所記載。但我父親卻從沒和人講過,而是一個研究聶耳的日本專家通過聶耳的日記發現后,來向我父親求證。我父親告訴那位日本朋友確有其事,同時也告訴他,這樣兩位優秀的人物在那樣的時代就算沒有他介紹,也會有人給他們介紹,他們總要相遇,總會合作,創作出傳世之作的。
1934年春,在黨的領導下,我父親周伯勛參與“電通影業公司”的創辦,任演員組長兼總務、劇務發行、宣傳及《電通畫報》編輯等職,并和田漢、陽翰笙、司徒慧敏等成為我黨領導下的“電通影業公司”業務骨干,電通因此成為左翼電影的大本營。但電通因為拍了一系列宣傳抗日的進步電影,比如風靡一時的《桃李劫》《自由神》《都市風光》和《風云兒女》等,被國民黨視為“赤色大本營”。
1935年下半年,國民黨政府逮捕了田漢和陽翰笙,“電通影業公司”被迫停止活動,創作人員被迫轉移。我父親周伯勛協助地下黨組織,以上海影劇社名義,組織演員到南京等地演出了具有革命內容和宣傳我黨團結抗日內容的話劇,有《回春之曲》《洪水》《黎明之前》等,將抗日戲劇演到國民黨的心臟,在社會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周伯勛1934年為聶耳(右一)、金焰、王人美拍的照片

《一江春水向東流》劇照
抗戰勝利前夕,受黨指示,我父親和司徒慧敏、徐韜等參加了鳳凰影業公司的籌建,后改為昆侖影業公司,是當時進步電影的中心,也遭到了國民黨的破壞。
日本投降后,我父親到上海主持拍攝了《八千里路云和月》和《一江春水向東流》等電影,他分別擔任制片主任和重要角色,上映后轟動整個影壇,《一江春水向東流》當年曾獲南京國民政府“中正電影藝術獎”。解放后,該片又獲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優秀電影獎”。
為了擴大我黨對電影事業的領導和影響,1947年底按照陽翰笙的指示,我父親離開昆侖到了國泰影業公司,擔任藝術廠長和藝術委員會主任,對改變公司親國民黨拍攝方向起了很大作用,并通過自己的工作,主動邀請田漢、夏衍、于伶創作進步影片,迎接上海解放。
我的祖父出身很苦,從小到鹽莊去當小工,但他聰明、勤奮、努力,很快就由小工升為主管,后來又接收了老板的鹽莊。從鹽莊開始又搞藥房,開戲院,做地產,從此富甲一方,被選為西安市商會會長。我祖父一心要把來之不易的家產傳給兩個兒子,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兩個兒子卻不戀優越的家庭生活,都跑到上海參加了進步影劇活動,還經常遭到國民黨的追捕。為了把兩個喜歡唱戲演劇的兒子留在家里,他不惜拿出全部家產集資建造了阿房宮大戲院——西安第一家無柱子戲院,既可以唱戲,又可以放電影。它的建成,可以說是西安文化設施建設方面的一個重大成就,當年曾轟動一時。解放后,我父親周伯勛和我叔叔周伯濤兄弟倆商量:“我們革命半輩子,不能當資本家,還是交給國家吧。”就這樣他倆不拿一分錢,就把阿房宮大戲院交給了國家。現在阿房宮大戲院有9個放映廳,還是西安較大的劇院。
我父親和叔叔離開了西安老家,但卻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心愛的藝術世界,雖然在這個世界中他們的人生跌宕起伏,走著不同尋常的坎坷路。
《塞上風云》拍完后,皖南事變發生了。我父親請示陽翰笙后,離開中國電影制片廠去了昆侖電影制片廠的前身鳳凰電影公司,那是愛國商人夏云湖辦的公司。夏云湖有三個電影院,我父親被任命為主管影院業務的負責人。我父親協助貫徹黨的意圖,爭取夏云湖,為抗戰后與夏云湖的合作做準備??箲鹌陂g我父親還被任命為軍委會文藝組副組長,具體工作就是安排蔣介石等高級將領看戲。這一有利條件讓我父親如魚得水,一旦知道蔣介石的任何行動消息,就馬上通知弟弟周伯濤,周伯濤再報告給地下黨。

《一江春水向東流》劇照
有人說我叔叔周伯濤沒出息,只能靠哥哥演一些小角色,其實他也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只不過是以一個普通演員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但事實上他在哥哥的影響下,參與了很多抗日工作。解放后一直在文化系統工作。在和蘇聯合拍的記錄電影《中國人民的勝利》和《解放了的新中國》2部片子中擔任中方導演,獲得斯大林文藝一等獎。為了抗美援朝,他代表劇組把全部獎金10萬盧布捐給志愿軍買了飛機大炮。1957年,他離開上海電影制片廠,被組織派到蘇聯和民主德國等社會主義國家去學習管理知識。學成回來后,他參與籌辦上海電視臺并擔任副臺長兼總導演?!拔幕蟾锩敝袣v經磨難,造反派把他打得渾身是傷,連扁擔都打斷了,因為他去過蘇聯,就被誣蔑為“蘇修特務”。直到粉碎“四人幫”后才恢復工作。改革開放后,我叔叔曾經擔任上海廣電局副局長。20世紀80年代中期離休,享受廳局級待遇。上海電視臺有意把影壇周氏兩兄弟的坎坷人生拍成電影,有編劇連劇本都寫好了,但最終被我叔叔阻止了。他一直對子女說:我是黨的文化干部,黨叫干啥就干啥,個人沒有什么值得宣傳的。
當年電通影業公司的《風云兒女》即將完成時,藍萍經人介紹進入了“電通”,她曾經演過話劇《娜拉》,那時也已小有名氣。此時“電通”正在籌拍由夏衍編劇的《自由神》,安排她在片中演女兵余月英,此外主演還有王瑩、周伯勛、吳湄等。因為我父親是劇務主任,分配角色有一定權威,還掌管著所有演職員的薪水發放,藍萍便向他提出做主演,還要求做一名有固定月薪的基本演員,我父親感到為難,就婉拒了她。不料“文化大革命”中成為我父親被整的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他的問題被無端拔高,竟然與陳丕顯、曹荻秋等一同被“監護”在一起。
1952年起我父親任上海電影制片廠演員兼制片主任。其實,他本來有機會去北京出任文化部門的廳、局長的,但他選擇留在了上海,在上海電影制片廠成立后的第一部故事片 《雞毛信》中扮演日軍“貓眼司令”。隨后又主演了《球場風波》及《三年》《球迷》《紅色種子》,主持拍攝了《聶耳》和《望江亭》等影片。十年“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四人幫”的殘酷迫害。粉碎“四人幫”后,我父親恢復了名譽,還被選為代表出席了全國第四屆文代會,受到鄧小平等中央領導的接見。此后,我父親遵從陽翰笙等老友、老領導的意見,積極從事寫作。在上海《文匯報》、北京《大眾電影》《電影畫報》、西安《電影之窗》《西安晚報》和《山城電影》《羊城晚報》等全國多家著名報刊上發表了150余篇文章,以親身經歷,記述了中國電影事業的發展歷程,給后人留下許多寶貴的歷史資料。在粉碎“四人幫”的前一天,他揭露江青的一篇文章就刊發在《羊城晚報》的頭版報眼上。作為經歷過新舊兩個時代的中國老一輩電影人,他還發掘培養了一批演員,例如《一江春水向東流》里的主角陶金、《羊城暗哨》主角馮喆等。他還多次接受海內外媒體、專家的報導和訪問。
我父親在他一生近40年的電影、舞臺生涯中,共飾演了幾十個經歷不同、身份各異的反面人物。他力主反派正演,是中國影壇上以擅演反派角色的老演員之一。他還曾是中國電影工作者聯誼會理事。

第三次文代會上周伯勛受周總理接見
1987年8月30日,我父親在上海因病去世。他去世后,上海的 《解放日報》 《文匯報》 《新民晚報》等主流媒體以及中國臺灣、香港和美國等國家 (地區)的許多報刊發文哀悼。如果他只是一名演員,那真是超規格了。關鍵是,我父親周伯勛不僅僅是一名演員。父親去世后,我們給著名作家、時任中國文學藝術家聯合會副主席的陽翰笙寫了封信。當時他正在煙臺休養,知道我父親去世后特意發來電報,電文如下:“驚聞周伯勛同志病逝,不勝哀悼。伯勛同志是左翼戲劇電影運動早期的積極的參加者,他是一個優秀的表演藝術家,幾十年來,在黨的領導下,為中國革命戲劇和電影事業的發展作出了貢獻。謹向伯勛同志的親屬表示親切的慰問。我同意做周伯勛同志治喪委員會委員?!蔽腋赣H的治喪委員會主任委員是吳貽弓,治喪委員會委員除了陽翰笙外,還有于伶、夏衍、夏征農、陳沂、袁文殊、巴金、石方禹、張駿祥、白楊、徐桑楚和秦怡等30位各級領導和文學藝術界知名人士,出席追悼會的有各界人士共300余人。悼念活動是很隆重的。
題圖 周伯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