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飏的詩

◎陽 飏

敦煌壁畫：王沙奴供養像

王沙奴正往燈里添油

不管天黑天亮依然添油

一千多年過去了還在添油

世上大風呼嘯

王沙奴守好一盞燈

這個女子一生的事情就是

守好一盞燈

與琪琪格有關無關的一首小詩

巴丹吉林，一百四十四個海子

我只看見了六個或者七個海子

這數字比廟海子寺院佛少，比天上鳥多

芨芨草比人高

比芨芨草高的還是芨芨草

一棵沙棗樹

仿佛昨天夜里才長途跋涉到諾爾圖海子

為了今天早晨被我們看見

傳說中的琪琪格被我們看見

白云琪琪格青草琪琪格

天氣一冷

就只能對著天空發呆

發呆的琪琪格，兩只大眼睛隔著

廟海子和諾爾圖海子的距離

我們再多走一步

就走出琪琪格的眼睛了

琪琪格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沙粒

武山有溫泉

武山有溫泉

比拉梢寺大佛高的是山頂不化的積雪

是天空后面未經雕鑿的另一尊佛

和道士聊天，我想問

拉梢寺僧人何在？

道士不關心溫泉

他指給我認識一株盤如虬龍的掃帚樹

天開始黑了

如果你能繞過剛剛升起來的月亮

或許就會看見

那些曾經踩著樹枝梢頭

在崖壁上鑿刻浮雕大佛的工匠

焚香洗手

又開始了另一尊佛的鑿刻

大象山

鷹遠去，馱走伏羲

秦武公置縣于此

青銅饕餮獸忍住咆哮

千年如一日看守著秦祖陵的大門

大象山大佛把身體里多余的石頭

搬了出來，天空多了云朵

其中一朵

用來包裹《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天下事在山下

釋本方丈偶或下山成為另一朵云

我們下山

天下事塵土飛揚

迎面遇見一列披麻戴孝舉著經幡的送葬隊伍

尋明月峽棧道不遇

昨夜有雨，路泥濘

水泥廠建筑工地泥濘

問棧道，不知

再問棧道，說要穿過泥濘的工地

馬蹄濺泥，騎馬的人早已成泥

泥是舊日山河的泥，棧道是古跡

想遙遙看上一眼

在水泥廠大煙囪還沒矗立之前

泥濘后面還是泥濘

不見棧道

“五斗米道”一粒米一粒米藏了起來

白蓮教風吹花落一瓣一瓣藏了起來

些微泥濘

一個帝國，六、七個朝代就藏了起來

小鎮集市上

無須叫賣的蘿卜青菜惹人憐愛

北戴河老虎石

老虎石，和別的海礁沒什么不一樣

北戴河我來過，那時候年輕

身體里潛伏著一只老虎

夕陽螃蟹一樣爬進大海

我分辨不清

哪是老虎石

哪是我身體里的老虎

將近三十年的時間，我又來了

夕陽依然螃蟹一樣爬啊爬

一只懷孕的老虎

肉身變石頭

石頭內一只小老虎

應和著海潮

一聲聲練習虎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