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黃沙(外二首)

◎周永文

一粒黃沙(外二首)

◎周永文

一粒黃沙是誰的敵人

在這金黃的秋天

一粒黃沙是一粒受困的種子

無法拒絕風的誠懇與熱烈

無法拒絕烏云

水意充足的提問

一粒黃沙是誰的邊緣

它知道大漠駝鈴

是怎樣被鐘聲遺棄

它知道敦煌水袖

是怎樣擦亮天空

它知道長河落日

經歷了怎樣的睡眠

它知道羌笛的笛孔

是怎樣去吹出團圓

一粒黃沙是一粒馬蹄下的揚塵

一粒黃沙能成全誰的腳印

一粒黃沙是如何渺小呀

它始終站在風口

以飛翔的姿態積蓄歌聲

眼里能揉進多少沙子

心中就能放出多少光芒……

秋天的坦言

我必須靜下心來

翻開一頁一頁工整的昨天

在這首小詩抵達晚報之前

我的思緒將搭上哪一路特快

接受哪一方意念的指使

在辭海齊腰深的草叢里

認清哪一把鋼叉在對準

青蛙濕漉漉的睡眠

在一本雜志封面,我看見:

一些白云離開了天空

一些舞步離開了鞋

一些羊群離開了草原

一些睡眠離開了眼

一些心跳離開了時間

一些眼淚離開了鹽

我必須靜下心來坦言

我卑微的腸胃里

不需要斯達舒的纏綿

北風吹來一只羊的哀咩

我必須堅守一種責任

我的胃口在離開骨頭之前

我的良心已清洗干凈

我的一行行鉛字

是填寫天良的答卷

是燒給詩歌信仰的紙錢……

老家的柿樹

蒼老的枝椏掛滿期待

掛滿童年生動甜蜜的記憶

最先疼在一場秋雨里

一夜之間,娘的頭發白了很多

那些參差不齊的小臉兒

紅在拂頰的風中

探頭探腦,艷艷地招搖

寵壞了我的嘴饞

作文本上漂亮的滿分

都為柿子熬紅了的眼睛

澆下多少期待才長出來的紅

從堅硬到甜軟

眼角暖紅纏綿的擦痕

在我破皮掉頁的暑假里

多少次忽略了苦澀,爬上樹叉

仰望中苦苦煎熬

牽腸掛肚

是娘提醒我學會等待

只有經過冰霜的擦拭

果實才會更加甜蜜

白露為霜

柿子紅透了,鄉愁也熟了

當落葉在寒風中潰逃

竹竿把娘的駝背舉高

哪幾枝是外公的草藥

哪幾枝是弟弟的學費

哪幾枝是溝邊渠邊的玉米種子

娘一眼就認出

敲敲打打,無意間手上

劃破深深的傷痕

是娘忘我地陶醉了

娘沒有喊痛

但我刻骨銘心

因為滴在娘衣襟上的血

比柿子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