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者說(組詩)

◎啞 地

失眠者說(組詩)

◎啞 地

這些魔術師

舞臺上有六個啤酒瓶子

只有五個瓶蓋

魔術師的任務是讓人們看到

每個瓶子都有瓶蓋

這真的很難,但魔術師做到了

生活中,有人是天生的魔術師

能讓捉襟見肘的生活完美體面

這些魔術師

讓觀眾盡情地驚詫

盡情地鼓掌

我的痛苦是因為我總能發現

他們的破綻

或者原本我就知道它是假的

由于我對魔術師天生的敵意

所以一些痛苦與生俱來

沉 靜

摁住自己

像摁住水中的葫蘆

我可以使自己沉下去

卻不能使自己靜下來

就像碳可以把火抑制到無意識中

卻不能阻止自己變暗的命運

耳 鳴

藏在她嬌小體內的風聲

只被她自己聽見

她注定要陪伴

前夫的一記響亮耳光

度過后半生

1993啊

1993年我在農村依法清欠

欠各種提繳款拒不交納的農民

鄉長形象地叫他們釘子戶

釘子戶就像釘子一樣錠在村子里

當年越來越重的農民負擔

又太像一柄錘子

釘子被越錠越深

而我是來拔釘子的人

那些當年被我拔出的釘子

一直牢牢地釘在我的體內

至今都無法自拔

證 據

我挪開家具

要打掃潛伏在

角落里的灰塵

卻意外地發現了

去年懷疑保姆偷走的

那塊手表

它走時準確

滿身灰塵

讓我的法官生涯蒙羞

此刻它走動的聲音

比當時那個保姆的沉默

更刺耳

蕎麥皮枕頭

媽媽知道我睡不慣城里

松軟的枕頭

特意托人從鄉下給我捎來一個

蕎麥皮枕頭。那天夜里

我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家里

回到一鋪土炕上

在這個城市

我越來越像這個蕎麥皮枕頭

身體被空而碎的夜晚

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