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威的詩

給葉芝

我高中時的故事

——題記

葉芝葉芝，我想到你

你憂郁、沉靜、睿智的眼神

你鼻梁上深情的眼鏡

你英俊的面龐，像一個披風的騎士

感于你動人的故事

你悲惋的愛情，夾在詩行中間

我聽到咸濕的海風

堅果的崩裂，嬰兒的淚滴

你的詩集長留在我的桌子上

每當我上完體育課后回來

翻開這涂滿蜂蜜的書頁

仿佛看見猶太人把他的微笑倒映在爐火旁

陽光把三月末的新芽

透過窗子，投影在淡藍淡藍的桌子上

像你的詩中說的那樣

那里盛開著一團蘋果花

像無數個微風和煦的日子

我的心常受這樣的潤澤

忘記時間怎樣匆匆流逝

像你一生鐘情的那個人

你的心弦也為之輕輕地顫振

從此那顆心含著痛苦地穿過

二十八個春天零幾秒幾分

那時我愛望著她的背影

消失在微茫的山徑

我的腳下踏著志摩低訴的琴

低低的垂柳與湖光相映

葉芝葉芝，我想到你

那年你遇見了毛特·岡妮

忘不了窗前飄滿蘋果花瓣的清晨

你“生活的煩惱”才剛剛開始

我認識她是在去年的清明

撥開我心扉的是她美麗的文字

每個屬于微機課的星期四

她坐我的右邊，那時的我沉默少語

也曾和她一起騎著單車出去

穿過城市里樹影婆娑的小徑

或是走進路旁夏日午后的書店

買一本淡淡清香的納蘭詞

在十一月雨帶退去的季節

親手為她做一本沉甸甸的相冊

那時我把最美最浪漫的影像塞進

同時寫下九千六百祝福的字

那時楊花飄滿天際

飄進我的袖子、口袋，還有衣領

那時漫長的冬天剛剛過去

絨毛擠進剛擰開了蓋子的水瓶

那時風兒輕輕，云兒輕輕

那時晨露婉拒了飛來的夜鶯

那時鮮花和著杜鵑鳥歌唱

唱你的故事，你思念的輕靈

葉芝葉芝，我想到你

當你沉思，在高聳的塔樓

在落日染遍的天空，在柯爾莊園

一只孤獨的天鵝撞碎了洪鐘

你是什么？什么才像你？燈塔嗎？

還是在另一個戰場上的書生或領袖？

整個愛爾蘭在沉吟，平靜的

這個民族的靈魂正在蘇醒

你把你的輕靈深埋了，在心底

在遠遠的七片小樹林

當你破曉前醒來，推開房門

給深藍的地平線投去一片深藍的眼神

你只愿把自己站成一座燈塔

在高高的峭巖——那時你們戰斗在

兩個戰場上，而你們卻做不了戰友

而你只能選擇孤獨和凝望

直到你——

兩肩的白發換去了青發

直到黑暗的靈柩收留了你

海上的仙子合上你半閉的眼睛

什么是，詩人的一生？

凝重的，有如雷電下怒放的花朵

黑夜里粲然消逝的流星

或是像你這樣，漫長，平靜

呵，友人，我的境況仿佛

幸運得多，在盤曲錯雜的往事里

追求的花雖枯萎，但有一樣東西

經歷了風霜和冰雹而依然茁壯，是友誼

有的時候，我的書桌上

會多出一張紙條

也許是簡單的一句話

也許是滿滿的一紙筆跡

在日復一日的學習和生活中

有交談和相互鼓勵

那時我們談論些什么？

有音樂、詩歌和電影

我還能為她下樓打水

聽她微笑說謝謝

平展劃滿紅圈的卷子

聽她一道一道講題

每當我怨憤孤寂

想要從此遠離

我會被認真地挽留

于是微笑——好好珍惜

我們生活的時代是在擁擠的高中

青春寫在課本上，在眼鏡里

在我們伏案而坐的身影中

這也是戰斗，為了一年之后的戰爭

葉芝葉芝，我想到你

你憂郁、沉靜、睿智的眼神

你鼻梁上深情的眼鏡

你英俊的面龐，像一個披風的騎士

讓我們泛舟

去風聲陣陣的蘆葦叢

那里你是年過七旬的老人

我是三歲的孩童

或者我們盤腿而坐

像兩個成年人，深交的朋友

在遠離愛爾蘭那座多情島嶼的中國

我有許多苦水，愿在你的臂膀中哭泣

多想為你

唱一支憂傷的歌兒，而我拙于言辭

不精音律，望著樹梢歡樂的鳥兒

常常掩飾不住內心的羞怯

我把牛皮紙包成的詩集

輕輕掩在卷子的下面

我走出教室，那里有溫馨陽光、

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