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嬰的詩

舞 者

早上八點，身體虛弱的植物園

李老師站在白色墻壁下

細數俘虜們的斗轉和星移

當你推開鐵門

帶來狂風和盾牌

《中國現代文學史（下冊）》

高等教育出版社

上方是白色的耀眼的九盞燈

當你開始彈唱

那些洪水

那些隱匿于鍘刀下的不安的舞者

正在領悟九盞燈，九場起義

同一條道路上

我反復經過同一座巨大的墳墓

而墓碑上寫滿了知識分子榮耀的姓名

展現出一個鍍金刑場的全部意義

我只能

轉身走開

在繡山教學樓的盡頭

我推門而入，在廁所里回憶

所有尸骨

所有還未出生的星星

茉莉花園（組詩）

遇 見

我們在山腳吃下果實

然后筆直上山

樹枝上掛滿婚姻

坐在燈上的人

交換眼睛

雙掌相擊，表示友誼

在山上，收拾風箏

手里拿著歌聲

美好的丘陵醒著

我們在山梁上交換法律

我們在電燈下相遇

他們說：

你有一個好兒子

藏在紅壤里

我認識一百位妓女

他們從西藏下到江南

我把花叢種在高高的山頂

陌生人

突然變得明亮

如果英雄們

無法喂養一片茉莉田

請把我埋在那

用我高高的顴骨招呼路過的云彩

降下雨來

先驅的血

遠方的公社里

你把一家人的骨頭重新裝好

季風虛弱，它喚醒

孤獨的歌手前進，前進

紅色的城市，剝一剝魚鱗

看一看，血光四濺的天地

人們在河邊哭著，打開出嫁的鐵箱

溫馴的黃壤，那是一些電燈

在運尸車的上空飛翔

我們在濃霧未消之前，登上礦山

還有多遠，溫柔的南方

一些撒在手上的白雪

南方冰冷的情人，蘋果園中央

我們騎著什么

小麥，流浪的棉花

在它們構筑的小屋里停留一陣

然后，看看自己的尸體

被誰抬走,

親人，愛，面包

我們在一只碗中嬉戲

樹梢長出巧克力，當然加糖

季風的果實，坐下，公主

你的脖子，放上我的頭

綠油油的燈下

用器官焊接一種永恒

綠色的健康的 火

覆蓋山頂

我們站在親人死去的地方

生下第一個好人

永恒的悲劇

上帝說：

一日三餐

早午晚

嘴巴張得很大

吐出一些

日光寫給大地的情書

第一次緊握生殖器

像握住一把前進的火炬

四面八方

器官是惟一的法律

站在水泥地上，我們都是好孩子

翅膀上安放的城市

折斷，沒有人問起

一場器官

發動的起義

那是很久以前，很久之后

當人們離開田園

自由的尸首飄然而至

他問：

春天，要種下什么

露 珠

這條路走了三遍

我抱著一顆

主動讓逃犯居住的露珠

在春季來臨之時

解凍。船夫正在捕捉

倒塌的墻壁下

畫肖像的蛇

在那顆居住于文字和腳底的

圓形的頭顱上

畫出雨水和天空

我深深地凝視

二十歲的扳手、起子和房間的鑰匙

森林里的顏料

被孩子們潑了一地

他們胖胖笨拙的手指

輕輕關上黨委辦公室的門

年輕人和天空

黎明和親戚

在今夜的秘密閃電里受孕

人的寺廟里

把第一個人

做成星星的樣子

做成太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