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的詩

剝橙香透甲

你打濕花香，剝橙的香透過指甲

你嘗血炒青稻，品食上等胭脂

你熬黃芪咬湘竹，吐多年的黑核

你是入京才子。居無屋，出也無車

范蠡乘歲月的舟，游過我們的墓

偷窺你的白鷺，和鷺嘴里的魚肉

吻是警報，而你生怕驚擾了海上雙鷗的長夜清夢

菊盞帶霜，再風流的山簡也留不住為你添香的手

所謂孤獨韶華，不過幾句石榴花的韻事

夕陽把鐘聲灑遍田野；又被母雞啄走

死亡的咳嗽聲。將吹掉你生命的最后一粒光

雨越狂妄，溪流越驚慌……

只有相思苦，隔夜、卻不哭。

她在夜的旁邊

她笑著拔出梅蕊：幾捆月光

——勒緊這無辜的夜

黑就從趵突泉眼里冒出來了

她住在青銅鏡里。有一天

夢見一匹馬的眼神

夢見桃花盛開的風

(風是母馬的一次偶遇)

她在風口點紅燭。

她騎馬去流淚。她說從此

與男子克制唇與齒的距離。

但不問塵世，摘花戴頭上

一怒就摔袖子，小聲唱歌

綿燕支，柳葉和細弱的尖叫聲

反復深入幼年的腹中

她是你生卒不詳?shù)淖婺?/p>

她是你飽經(jīng)滄桑的母親

她是你指腹為婚的小情人——

她陷進人群的洼地，

她滑到目光低處，

她被人忘了。

她在一勺湘水中嬉戲。夕陽晚風

拽著風箏的孤獨倒影

依次攤開一排排嗚咽

我們?nèi)ゴ颢C

祝福我吧！親愛的戀人

我就要爬出黏稠黑暗的洞穴

把白晝拴在腳踝

把日子高舉頭頂

一切悲憫的響音

都被我狠狠地摔出哭聲

既然今年的果子熟不了

那我們?yōu)槭裁床话阉?/p>

賣給上帝也沉溺的夢魘

然后丟掉煩憂，丟掉吵鬧，丟掉小錢

丟掉所有的衣服和鞋

去明亮的田野和墓地打獵

輕輕地，噓

別驚了我們養(yǎng)大的鴿子

雪啊，兩個兒子

雪啊，你飄得不夠灑脫

落在墳堆的尖上，山谷靜靜

掏空了一位母親。她種豆子

山鷹呀，白云呀，都這么遠

我不忍，直說生命的長度

太多慘白，冷凍粘在你臉上

赤裸裸，赤裸裸。讓他收斂點

讓記憶小聲地哭，把未來也感染

從前的冬天很冷，沒聽見雪叫

只看兩個兒子在暖陽里嬉戲

山岡上，各種呻吟歡快起來

寂寞就如同魚兒穿過空氣

喘啊，唱啊。別把自己憋死，心想

就抓住一把光做的米粒，吃他，吞他

不給任何人說，咽喉有多痛。多神秘

一個人，兩段情。包括母愛

終于大聲落淚。在日落之前

噤聲——

發(fā)出聲音的

不是人

漏出悲痛的除了水龍頭

還有打補丁的手

這手蒼老，卻有鳥的直覺

當霓虹燈見縫插光

就捻一根光線

穿過時間的瞳孔

此時你鏡中的人

只需要一種中年倉鼠的嗅覺

對回憶的酒精度 敏感

又果斷

多余的好心情

被報紙裹成團

塞進馬桶

紅的白的粉的 純粹的人兒

通通染成衰弱的水鬼的臉色

這令舞臺上的觀眾

忍不住哧哧地笑

再掰手算算

年少夢想的現(xiàn)金余額。

一言不發(fā)——

“就這么老去吧……”

聲音也怯懦地

躲了

豆 粒

為什么你的衣兜里丟了豆粒

媽媽出門前塞給你的豆粒

一粒

可以充饑

一粒

可以管飽

還有一粒

可以聞到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