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 車

湖南/昌松橋

民生總覺得那車丟得太玄了。

前年，民生因企業改制下崗了。下崗了的民生通過朋友瘦子介紹，在桃花江竹海風景區管理處找了一份勤雜工作。薪水也不錯。

景區因逢第三屆國際竹文化節，員工天天加晚班。

景區離縣城九公里，公交線路還沒有開通，因此，員工都是每天騎摩托車上下班。可民生只有一輛老掉牙的摩托，每天早晨要踩幾分鐘，踩得滿頭是汗才能踩開。

民生的岳母娘對民生說，爛摩托在景區的山道上行駛不安全。

有什么辦法呢，民生說。

晚上，民生的岳母娘悄悄塞給民生五千元錢，說這是在我的養老錢中拿的，去買輛新摩托，以后給我悄悄補上就是。

民生那天晚上九點不到就忙完了。民生騎著新買的摩托車，摁亮大燈，加大油門就往家里趕。

民生加油——換擋，換檔——加油，不到二十分鐘，車已駛入自家所在的小區。

車到轉角處，民生猛地想起自己的保險本放在朋友阿林家，今天下班早一點，正好拿回家去。

民生的摩托車嚓的一聲停在了阿林家門口。因阿林住一樓，民生的車子既沒熄火，也沒關燈。民生想，如果阿林不在家，轉身就可以走，阿林在家的話再上鎖不遲。

嘭嘭嘭，民生邊敲門邊喊，阿林——阿林——

喲——民生，今天沒上夜班嗎？阿林邊開門邊說。

今天下班早一些，我來拿保險本的。民生笑了笑說。

阿林掏出一支煙遞給民生。民生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吸一口，然后撮著嘴，對著頂燈輕輕地吐出一個白色的煙圈。這時，阿林的老婆端來一杯開水。民生雙手接過，正準備喝，忽然想起車還沒熄火，隨即就將茶杯放到茶幾上，邊放邊說，摩托還沒上鎖呢。

那賊不至于在眼皮底下盜車吧？

不放心，新車。民生說。

民生的車字還沒出口，臉色突變，門前哪有車？民生抬眼一望，巷道前方有人騎著自己的新車。民生抬腿就追，邊追邊喊，抓賊啊——抓賊啊——

鄰人聽到呼喊聲跑出來時，那賊駕著車往右邊一拐，不到30米就匯入了芙蓉大道的茫茫車流中。

這還沒來得及上牌的車就這樣在自家小區給丟了，民生氣得捶胸頓足。

這盜賊的膽子也太大了。有人說。

肯定是個熟賊，要是碰上了，他就說試試車，沒碰上？就順手牽羊。

不然，哪有這么大膽。眾人議論紛紛。

我看可以跟瘦子打個招呼，他跟黑道挺熟的。阿林說。

蹲在地上的民生一下蹦了起來，脫口而出，那人好像瘦子哦！話剛一出口，民生就覺得自己太蠢，就想自己扇自己的耳光，瘦子既是鄰居又是朋友，怎么會偷自己的車呢？真是。

民生家離阿林家不到100米，民生不知道這不到100米路是怎樣走回家的。

第二天，民生只好又踩開舊摩托車上班去。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那一夜……民生的手機響了，正在景區食堂吃晚餐的民生打開手機一看，是老婆的電話：喂，什么，瘦子他們一家人在屋里鬧？好，我馬上回。

風風火火趕回家的民生見家里坐滿了人。我也沒說肯定是老哥。民生輕輕地說。

還沒說？當著那么多人。抓賊抓贓，捉奸捉雙。瘦子說。

我是看著我兒子長大的，從沒做過違法犯罪的事。瘦子母親的手往桌子上一拍，氣憤地說。

現在是法制社會，講究證據。瘦子的父親說。

我的兒子不成了賊崽子？瘦子老婆眉頭鎖成一個“川”字，雙手一攤。

人熟禮不熟，2000塊錢名譽損失費。瘦子的弟弟說。

民生好話說了一大堆，才將瘦子一家連哄帶拖弄到花城酒店，花去近300元。

從此，民生天天提心吊膽地騎著那輛爛摩托上下班。一跨上那爛摩托民生就覺得一股無名火往上沖。

丟了就丟了，放開點，權當害了場病，你每天都這樣，不出事才怪呢？民生的老婆為民生捏著一把汗。

一個月后，民生老婆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民生上班時在景區的彎道邊摔斷了腿。

喂，民生嗎？盜你摩托車的案犯已抓獲，請你立即來派出所核實一下。傷口拆線的那天，民生接到了派出所吳警官的電話，

民生打的趕到派出所。見長椅上扣著一個瘦子，民生如夢初醒。

瘦子，看我不打死你！憤怒的民生舉起拐杖跛著腿幾步搖過去，拐杖高高地舉起，卻久久沒有落下來，落下來的是民生的一滴淚珠。

我不是瘦子。那人輕輕地說。

你還裝！民生咬緊牙關，拐杖終于嘭的一聲落在瘦子的背上。

我真的不是瘦子，但我是瘦子同母異父的兄弟，我叫猴子。

民生一驚，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