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戒指

北京/武勇坤

銀戒指

北京/武勇坤

那年，村里來了一位小銀匠，專打各種首飾。五角的硬幣，頃刻之間，便打成一件首飾，金光閃閃，讓女人們神魂顛倒，將小銀匠圍得水泄不通。

十八歲的小鳳從小銀匠一進村，便跟在后面看。小鳳生得水靈靈的，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小銀匠魔術般地熔化、拉條、敲打、拋光、雕刻。二嬸說：“小鳳，也打一支吧。你戴上更好看哩。”

小鳳懷里像揣著只兔子，手心里的硬幣快要攥出水來：“不急。”

“你來半天啦……”

“二嬸亂說，哪有這么長。”小鳳嬌嗔著說。

“哈哈，小鳳也要學打首飾了。”二嬸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銀匠抬頭一看小鳳，感覺自己好像被融化了，只聽“哎呦”一聲，小錘敲在手上。小鳳一聲輕呼，小銀匠笑了笑：“沒事，沒事。”

圍的人散去了。小鳳關心地問：“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你真好看。”

“騙人！”小鳳絞著手指，心里美滋滋的，“給我打一枚吧。”

小銀匠爽快地說：“我給你打一只銀戒指吧，銅的起銹會傷皮膚。”

小鳳輕輕搖頭：“我沒銀塊。”

“我送給你的。不要錢！”

“你哪來的銀塊？”

小銀匠沒有回答，追問：“你喜歡什么圖案？”

小鳳歪著頭想，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問：“鳳能雕刻嗎？”

“能！你喜歡鳳。”

“嗯，我名叫小鳳。”

小銀匠歡快地說:“小鳳，過兩天給你帶來。”

“真的，不騙我？”

“咱們拉鉤。”

小鳳咯咯地笑，笑聲感染了紅透天空的夕陽。

兩天后，小銀匠舉著一枚銀戒指炫耀地對小鳳說：“看！漂亮嗎？”

“給我！給我！”小鳳跳起來喊。

“來，我給你戴上。”

小鳳遲疑了，手還是伸了過去。小銀匠托起小鳳的手輕輕戴上戒指，一語雙關地贊道：“真漂亮。”

小鳳羞紅了臉：“放手，有人看見。”

“戒指內側還有字呢？”

“字？什么字啊。”小鳳想摘戒指，卻越摘越緊。小銀匠看她急得額頭滲出細微的汗珠，忙說：“別急，回家用肥皂水洗手，就摘下來了。”

小鳳愛不釋手，對小銀匠莞爾一笑：“這么貴重，我怎么謝你啊！”

小銀匠嘻嘻一笑：“以身相許。”“你真壞！”小鳳佯裝生氣的樣子更好看。小銀匠眼里冒出“金子”般的目光：“過兩年，等我有了錢，一定給你打黃金的、鉆石的。”

小鳳揚起手指上的戒指：“我就喜歡它。”

小銀匠重復地說：“你等我——回來娶你！”

小鳳用力地點點頭。

小銀匠走了，把小鳳的心也帶走了。

小鳳回到家，摘下戒指看到內側的字，那是個“愛”字，小鳳的臉上也寫滿了愛！

小鳳把戒指藏起來，沒人時，才拿出來戴一會兒。她覺得戒指像小銀匠的手指在握著她，她覺得無比幸福。

小鳳出落得越來越標致了。來小鳳家說媒的踏破了門檻，連鄉長也托人給他當公務員的兒子求婚，小鳳看都不看，全都一口拒絕了。眼看小鳳的伙伴、同學都成家了，爹娘急得團團轉，苦口婆心地勸：你和你同學羅威很般配，別挑了，當心誤了終身。羅威是小鳳的同學，一直追小鳳，見小鳳不嫁，他也不娶。羅威人好心更好，但小鳳要等小銀匠回來娶她，她決不能失約。娘心細，發現了戒指，知道了女兒的心事。爹娘為難了：小銀匠是哪的人，叫什么名字，誰都不知道。何況都過去七、八年了，真是造孽啊！

爹說小鳳太癡情，娘罵小銀匠沒良心，小鳳不愛聽，爭了幾句，躲到屋里守著銀戒指去了。

爹娘認定戒指是個禍害，讓小鳳扔了。小鳳把它視為命根子，死活不肯。

小鳳一直都在打聽小銀匠，羅威也心甘情愿地幫她尋找。

這天，羅威央求小鳳陪他到市里去挑選戒指，說母親病得很重，盼著能見到兒媳婦。他想買個戒指，謊稱是定情信物。

兩人來到市里最大的金銀首飾店，看著琳瑯滿目的首飾，小鳳忽然好奇心起，想看看有沒有鳳圖案的戒指。

小鳳找啊找，真的找到了鳳圖案的戒指。小鳳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忙讓服務員拿給她看。

小鳳驚訝了，竟和自己的銀戒指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內側沒有字。她失望地問：“要是刻上字，更好了。”

“您說得對，可顧客的需求都不一樣。”

小鳳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便把戒指交給服務員。服務員說：“小姐，您買一枚吧？這是我們老板親自設計的。”

“你們老板？”

“是啊，我們老板以前是銀匠，這枚戒指是為一位叫小鳳的姑娘設計的……”

小鳳驚訝得張大了嘴：“你們老板呢？”

“看，那就是我們的老板！”小鳳順著服務員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發了福的小銀匠挽著一位比小銀匠大許多且濃妝艷抹渾身珠光寶氣的胖女人從外面進來。

“小銀匠！”小鳳差點喊出來。她問：“那女人是？”

“我們的老板娘。”

小鳳面無血色，有氣無力地說：“老板娘真有錢……”

“那是，她的老爸是局長。”

小鳳一陣眩暈，幸虧羅威及時扶住。

回到家，小鳳拿起銀戒指，看了又看，流了許多淚水，打濕了戒指。哭過后，她覺得舒服多了，站起身來，透過玻璃窗看見羅威，心中涌起一絲暖意，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青春時光。她抓起戒指，一揚手，要把戒指拋出去，突然，她看見戒指上的“愛”字，心頭一震，這“愛”的英文love，按漢語拼音讀，不正是羅威嗎？

小鳳驚呆了，戒指掉在地上，她看也不看，隨即沖了出去……

孫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