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寫意（九首）

◆倪俊宇（海南）

1、望 鄉

含情的江水蜿蜒遠去

會流經那一片片椰林

翠影間，時高時低的搗衣聲

濺起夕照，濺起

熟稔的俚語與鄉謠

暮嵐遮掩的遠山背后

會有垂滿胡須的老榕

繁葉藏著鄉村的歲月

樹下，葵扇扇旺梢頭的星光

水煙筒明滅講古的情節

曠野迷蒙云水蒼茫處

會有一條小路穿過稻田

引領我怯怯走向

遍綴豌豆花的籬笆，走向

暖暖的炊煙與燈火

呵，在那魂牽夢繞的地方

有打水仗揚灑的童趣

有紅蜻蜓追逐的牧笛

有塞進書包燙燙的雞蛋

有蒼老嗓音呼喚的乳名……

我在舉目眺望，眺望

哪一片云彩下

哪一朵星光中

哦，是我那親親的

故鄉

2、故鄉的渡口

像一個睿智的老者

靜觀著滄桑變換

聽篙櫓更迭

擾響晨嵐夕照

看帆檣穿梭

馱去春風秋月

哦，渡口，迎來過多少

商販多彩的生意

迎親歡鬧的鑼鼓……

哦，渡口，送走過多少

四季勞作的果實

灑淚惜別的絮語……

暮色蒼茫，講述著

晝夜的輪回交替

渡口，在江流匆匆中

總回響著

歲月前行的足音

渡船，由小變大了

號子，由疏變密了

笑聲，由少變多了……

不變的是

渡口喲，你總讓游子

載上那重重的鄉愁

卸不下母親呼喚的乳名

3、燃紅春天的三角梅

哦，從五彩的夢中

轟然飛出一群蝴蝶

翅膀擦響

一片片陽光

令季節的天空俯下身來

暖暖的三角梅喲

每一片歌唱的花瓣

都是一對翅膀

馱著綠色的椰風

馱著綠色的鳥鳴

去丈量春天的

遼闊與深邃

紅紅的三角梅喲

高擎起一簇簇火焰

燃亮追趕農時的灶火

燃亮插秧播綠的民謠

把古詩詞里的三月幽怨

燃成新鄉村

展枝吐艷的日子

看，有一只燕子飛過

哎，真想做那只燕子

掠過繁鬧的蔥綠

穿過朗笑的絳紅

好細細閱讀

一個從冬天

開始生長的童話

4、風谷的大嬸

笠頂，折疊

太多陽光的記憶

笠沿布，描述挾帶泥土香的

田野綠風的思緒

哦，那竹笠

銜接蔥翠與金黃

令喧鬧的季節和農事

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生動了鄉野的風景

晨光下，她與瓜果對話

口語中便帶著甜味

暮靄里，她向莊稼揮揮手

稻菽們便看到

炊煙在裊裊飄搖

長著厚繭的手指間

流淌過夏雨

流淌過秋風

那雙攜青草氣息的大腳

愛撫慰彎彎田塍

常深入水田的痛處

當她用雙肩

把秋天挑回家

風谷機轉響陣陣笑聲

那沉甸甸落下的

足以填滿許多

空蕩蕩的心靈

5、家 園

把一片片綠葉

繡成綢緞鋪在坡上

清風，就染成蔥翠了

把一朵朵浪花

釀成美酒貯在壑谷

空氣，就飄散甜香了

把一串串農諺

拌著汗珠栽入地里

田野，就擎起豐滿的秋天

把一聲聲漁歌

掛在網上撒進碧波

魚簍，就裝滿躍動的星辰

這就是燃亮曙色的

篝火映過的家園

這就是挑起寒暑的

扁擔挑出的家園

這就是彎鐮磨光的

月亮亮著的家園

這就是膠刀推醒的

太陽暖著的家園

呵，這就是

家園的畫，畫的家園

這就是生長情歌繁茂笑聲

永遠生動在

我們心中的家園啊

6、壘山蘭的黎姑

插秧的競賽號子

薅草的斗歌聲

都讓山溪的浪花帶遠

收割的笑語

也被發白的鐮刀勾去

此刻，山蘭架

將厚實的秋天擎高

汗珠，在十月的陽光下

閃爍金色的光芒

追趕著季節的黎姑

雙手緊握許多

農事的細節

布谷鳥的歌唱

野杜鵑的爛漫

彰顯她在田間身影的生動

當阿媽燃起的炊煙散盡

當暮嵐輕輕拉下帷幔

寨外的鳳尾竹影里

聽那，就會有

讓人心跳的鼻簫聲

在柔柔飄漾……

哎，稻黃的收獲時節

斑斕的心緒喲

也成熟得

透出馨香

7、荔熟時節

走過暴雨洪澇的泥濘

走過酷暑干旱的烤炙

走過冬晨

走過夏暮

一枝一葉總搖曳心緒

磨光的鋤把，折疊

風云變幻的情節

噴頭上，涌出多少牽掛

肥筐里，裝滿多少叮嚀

把綠色的希望

專注地嫁接上枝條

把甜甜的期盼

細心地呵護在花蕊

夜巡的腳步，驚落星星

撒遍綠叢間

勞作的歌聲，音符成串

壓彎了枝頭……終于

汗滴滋潤了圓滿的季節

繭手捧起了多彩的日子

該讓如花的笑容綻放

該將飄香的喜訊傳揚

此刻，姑娘喲

手里，是成熟的心愿

心中，是否還有

另一個心愿在成熟？

8、送你一壇山蘭酒

將一地秋色

將滿壟金風

熬成點燃黎山漢子

血里豪放的火焰

將一年農事的喧鬧

將田間汗漬的歌謠

淌成激活黎山姐妹

碗里墾山的話題

將黎山大地的靈氣

將四時日月的精華

釀成黎家山蘭酒

醇香四方游客的贊語

哦，黎家山蘭酒

搖動山的青翠

蜿蜒水的秀美

伴著鹿皮鼓的狂歡

鬧沸慶豐收的圩場

伴著竹竿舞的激情

燃旺三月三的篝火

伴著滾龍調的纏綿

讓柔柔的月華遍灑椰林

送上一壇山蘭酒喲

讓黎家的濃烈深情

滲透你的心田

讓你沉醉在

五指山下絢麗的風情里

讓你沉醉在

萬泉河畔旖旎的畫圖中

9、黎家三月情

這是春風染出的三月

這是鮮花繡成的三月

黎山的三月喲

歌的海，舞的潮

今天的木棉枝頭

綻滿了火熱的笑

今天的椰花溪中

流淌著多情的歌

帕曼鮮紅的頭帕

拜扣絢麗的筒裙

將峒坡春得很濃

牽動眼波的鼻簫聲

圈住嬌羞的銀項圈

將良辰綴成黎錦

滾龍調唱響青春的憧憬

卡咯舞舒展鹿回頭傳說

喔嘿——哦！

雙雙甘工鳥唱翠蕉林

對對金鹿兒舞動草坪

笑眸把星星點亮

熱情把篝火燃旺

看喲，一串串歌韻

瞧那，一團團繾綣

浸潤五彩的心靈

鋪向流霞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