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一平
2011年7月1日,是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紀念日。今年,我也進入90高齡了。在這中國歷史上具有特別深遠意義的偉大節日,我的心情非常激動,也非常高興,尤其引起我對革命圣地延安的懷念。在抗日戰爭后期,我曾于1943年春夏之交從華北敵后解放區奔赴陜甘寧邊區,進入延安中央黨校學習,參加了整風運動,這是我一生中的重大轉折點,終生難忘。現在,圍繞這個問題,簡略地談談自己參加革命的經歷和對延安懷念的心情。
1921年,我出生于華北冀中平原一個富裕農民家庭。1933年,在本村小學讀書期間參加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7年,全國抗日戰爭爆發不久,參加了紅軍抗日游擊隊,曾任連長。游擊隊改編為八路軍正規軍時,改任連隊政治指導員。1938年9月,由共青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此時,我從部隊轉到地方工作,黨、政、學、群工作都干過,主要是做黨務工作。8年抗日戰爭時期,近6年時間是生活、戰斗在冀中平原敵后抗日根據地。兩年多時間是在延安中央黨校學習。
回想起來,自己早年參加革命時,年輕氣盛,敢干敢闖,對敵斗爭堅決、勇敢,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經過實際鍛煉,思想覺悟和工作能力都逐漸有所提高,有了一些工作經驗。但是,那時不重視學習理論,不懂得革命理論對革命實踐的能動指導作用。自己滿腦袋所想的,只是抗日救國、反帝反封建,還根本不懂得什么是馬克思列寧主義,不知道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是怎么回事,也不真正了解黨的宗旨和黨的歷史,思想上、工作上有很大盲目性。實際上,自己還不是一個自覺的共產主義戰士。
1943年夏至1945年秋,我進了延安中央黨校,先后參加整風運動和學習黨的“七大”文獻。在這里,聽了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劉少奇、彭真等中央領導同志的講話和報告,認真閱讀整風文件,經過深入整頓學風、黨風和文風,全面地檢查和總結自己的思想和工作,大大提高了階級覺悟和路線覺悟,精神面貌發生很大變化。我深深地體會到,參加延安整風運動是自己一生中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轉折點。
延安整風運動,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在全黨范圍深入學習馬列主義理論的重大戰略決策和偉大實踐,它對于加強黨在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建設和加速新民主主義革命在全國的勝利,產生了決定性的巨大影響。這次整風運動的重點和根本目的,是反對黨內以王明為代表的教條主義,在全黨樹立馬列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的思想路線,使馬列主義在中國具體化,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正確制定適合中國國情的政治路線和各項基本政策,從而指導中國革命走向勝利。這種中國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就是毛澤東思想。
我在參加整風學習之前,在頭腦中盲目地存在著“自來紅”思想和驕傲自滿情緒,小資產階級思想很為濃厚:認為自己歷史清白,年齡很小時就參加了革命,又經過白區斗爭和殘酷戰爭環境的考驗,沒有犯過錯誤。這次來延安,原想的并不是學理論,而是為了學知識,學本領,以后好干大事。
經過這次整風學習,我認識到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重要性,學會了理論聯系實際的學習方法,懂得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是共產黨人觀察、分析一切客觀事物的銳利武器,提高了識別真假馬克思主義的能力。這時候,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才真正開始在自己頭腦中深深地扎下根。
經過這次整風學習,了解了黨的光榮而曲折的斗爭歷史,開始認清了中國的基本國情和中國革命發展的客觀規律,明確認識了中國共產黨人肩負的歷史使命。由于舊中國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決定了中國共產黨一誕生,就擔負起先后完成資產階級性質的民主主義革命和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這樣雙重的、十分艱巨的重大任務。每個共產黨員,在現階段要為實現新民主主義而斗爭,并且準備在將來為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而努力奮斗。從而更加堅定了奪取中國革命勝利的信心,使今后的工作和行動,增強了自覺性,減少了盲目性。
經過這次整風學習,大大提高了共產主義覺悟,使自己的世界觀有了一個根本性的轉變。我認識到,自己雖然參加革命、參加共產黨多年,但基本上還是一個激進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只是在組織上入了黨,在思想上并沒有完全入黨。這時,開始注意劃清無產階級思想和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的界限,增強階級觀點、群眾觀點、勞動觀點和唯物辯證主義觀點,堅信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在頭腦中明確地樹立起共產主義世界觀,真正解決了從思想上入黨的問題。自此以后,自己無論處于順境,還是處于逆境,對于中國革命的光明前途和共產主義的理想,從未動搖過。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結束后,黨把我編入有1200余名高中級干部參加的“東北干部大隊”,9月2日從延安出發,經過數千里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地急行軍,奔赴東北新解放區。解放戰爭4年,我都是在東北解放區,大部分時間在農村搞土地改革工作和在城鎮發動群眾進行鋤奸反霸斗爭。
1949年新中國成立,我國從新民主主義革命進入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我也從農村進入大城市。60多年來,我基本上都是在理論戰線上工作的:最初兩年是在東北局黨校,之后在中央馬列學院學習了3年理論,馬列學院畢業后分配到中共中央高級黨校當理論教員,重點研究中共黨史和中國抗日戰爭史。
我自1945年離開延安后,在繁忙的工作和學習中,始終牢記參加延安整風學習獲得的寶貴精神財富,繼續堅持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認真改造世界觀,力爭使自己的思想認識跟上革命形勢的發展。同時,努力實踐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堅持真理、修正錯誤,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相信群眾、永不脫離群眾的延安精神,盡心盡力地為黨和人民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幾十年來,特別是建國以來轉到理論戰線工作崗位以后,我總是時時注意在思想上、工作上、學習上嚴以律己,堅持用馬列主義理論和黨的歷史經驗教書育人,力求為黨的事業和我國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
我在上世紀80年代末離休后,因為負責牽頭主持三校(中央黨校、河北省委黨校、遼寧省委黨校)協作編著《中國抗日戰爭全史》的任務尚未完成,校領導決定對我延期聘任。這部三卷本的科研論著,在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紀念日前夕,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榮獲了四川省2005年度新聞出版局頒發的“四川出版獎·圖書獎”中的“特等獎”。離休期間,我在認真完成自己所擔負的本職工作的同時,還抓緊時間把多年書寫的學術論文、講課稿、讀書心得筆記,加以收集整理,編輯成冊,先后出版了《中國共產黨與抗日戰爭》、《肖一平文稿》、《肖一平文選》。這些文稿記錄和反映了我們黨的一些歷史情況和自己一生學習、工作和思想發展變化的過程。
延安整風運動,是我研究中共黨史中的一個重點課題,曾閱讀過不少有關延安整風運動的原始史料,總結歷史經驗,不斷加深對延安整風運動的認識。近些年來,中國史學界,特別是在中共黨史的研究中有一些人著書立說,竟別有用心地任意編造事實、顛倒黑白,把延安整風運動說得一無是處。為此,我曾先后寫了《回憶延安整風運動》、《延安整風運動及其深遠意義》等文章在報刊上發表,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和研究所得,說明歷史的真相,揭穿他們的謊言。如何評價延安整風運動?要不要繼承和發揚延安整風運動的優良傳統?要不要弘揚延安精神?共產黨員要不要學習馬列主義理論、改造世界觀?這不僅是黨史研究中的重要課題,也是我們面對的一個重要的現實問題,很值得深思。
建國前后,毛主席多次講過,長期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共產黨人,必須過好“戰爭關”、“土改關”和“社會主義關”這三個“關口”。“戰爭關”和“土改關”主要是反帝、反封建,搞的是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關”則是消滅階級,消滅剝削,廢除私有制,搞的是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只有頭腦中堅定、明確地樹立了共產主義世界觀的同志,才能過好“社會主義關”。歷史實踐證明,過“社會主義關”比過“戰爭關”和“土改關”,更加困難,更加艱苦,關鍵是自己頭腦中的共產主義世界觀牢靠不牢靠,鞏固不鞏固。有些人在民主革命時期表現還不錯,渡過了“戰爭關”和“土改關”,但由于不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堅持資產階級世界觀,“社會主義關”就沒有過好或根本過不去。其中有少數人,當我國從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在社會轉型過程中,或當社會主義事業暫時遇到巨大困難和嚴重挫折之時,他們便會彷徨、動搖,暈頭轉向,甚至走上反黨、反馬列主義、反社會主義的邪路上去。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不足為奇的,也是難以避免的。回顧往昔,我之所以能夠比較順利地渡過了我國革命進程中這三個“關口”,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受益于參加延安整風學習打下的思想基礎。我對自己近80年的革命生涯,用這樣幾句話加以概括:“一生堅定不移地跟著黨鬧革命,不斷犯錯誤,不斷糾正錯誤,大錯沒犯,小錯不斷,知錯就改。”這也是我的思想小結。
歷史實踐表明,在革命隊伍中,總是有真馬克思主義者、半馬克思主義者和假馬克思主義者這樣三種人。這種情況的存在,決定因素在于本人對馬克思主義理論是否做到了真學、真懂、真信、真用;是否在頭腦中樹立了無產階級世界觀,樹立得是否牢靠、鞏固。所以,周恩來同志曾十分強調地指出:對于共產黨人來說,學習馬列主義理論和改造世界觀,決不是一陣子的事,而是一輩子的事。必須活到老,學習到老,改造到老。這是他老人家的親身體會,也是我們每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應該終身牢記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