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鋒
(聊城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
1930年代英國職工大會對工黨的控制論析
李華鋒
(聊城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
麥克唐納置工會利益于不顧,執意組建國民政府是1930年代職工大會尋求控制工黨的直接原因。削弱工黨領袖權力的普遍呼聲、工黨領袖的老化和能力有限、獨立工黨退出工黨和工會強勢領導人的出現為職工大會控制工黨創造了現實條件。職工大會控制的全國勞工理事會成為工黨的最高決策機構,職工大會為工黨制定一系列內外政策主張是其控制工黨的主要表現。工黨入閣后實力與地位的變化、工會領袖貝文身份的變化是導致職工大會控制工黨結束的主要因素。從現實和歷史兩方面看,職工大會在1930年代對工黨的控制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對工黨的復蘇起到重要的促進作用。
英國職工大會;英國工黨;1930年代;黨團關系
1930年代是英國工黨發展史上的一個特殊時期。從1931年大選慘敗到1940年參加戰時聯合內閣,工黨呈現出政黨發展進程中少有的為體系外組織直接控制的局面。本文試就這一時期工黨為體系外組織——英國職工大會控制情況做一較為全面的分析。
英國職工大會是英國工會界的聯合組織。雖然從性質上看其是一個松散的論壇式機構,不是各工會之上的權力中心,但在英國工會和勞工中有著重大的影響。作為英國勞工運動兩翼的代表,英國職工大會與英國工黨長期有著既相互支持,注意溝通,又保持一定距離,互不干涉的關系。不過到了1931年,這一關系狀態隨著雙方矛盾的激化而巨變。
1929年6月,工黨在麥克唐納的帶領下再次上臺執政。由于經濟形勢嚴峻和政治環境不利,工黨上臺后并沒有向工會界做出示好。如改觀工人失業狀況和生活水平下降問題、恢復礦工七小時工作制、廢除保守黨政府制訂的工會法等。這些使職工大會對工黨政府充滿怨意,產生一種對立的情緒。1931年初,在經濟形勢日趨惡化背景下,職工大會總理事會做出決定,強調不惜代價維持消費者,實際上是廣大勞工購買力的必要性。[1]
在雙方關系比較敏感的關鍵時期,“有史以來持續最長、范圍最廣、為害最烈、影響最深”[2]1的資本主義經濟危機巨浪蔓延到英國。在如何解決經濟危機問題上,麥克唐納不僅與工黨內其他領導人產生分歧,而且與職工大會等工會組織尖銳對立,最終導致工黨的分裂和政權的喪失,也使雙方關系進入一個特殊時期。
1931年7月,英國出現兌換黃金和外資抽身的浪潮。伴隨外資的撤走,勞工失業人數達到274萬,失業率接近25%。[3]182在此形勢面前,財政大臣斯諾登建議大幅度削減失業補助金。這不僅受到職工大會的堅決反對,而且麥克唐納最初也沒有接受。但進入8月中旬,隨著經濟形勢的進一步惡化,麥克唐納認為作為執政黨,工黨應把國家的利益置于首位,不宜賦予任何階級以特權,無論職工大會怎么看,除了接受斯諾登的削減失業補助金建議外,沒有其他的選擇。這一決定不僅遭到韓德遜等黨內高層的反對,而且遭到職工大會的反對。即使雙方為此舉行了一天的談判也是無果而終。
由于自己的提議得不到政府內部的支持,麥克唐納于8月23日宣布政府辭職。翌日,麥克唐納接受國王喬治五世的邀請,宣布組建一個工黨、保守黨、自由黨共同參加的“國民政府”。麥克唐納組建的新聯合政府僅獲得工黨議會黨團不到十人的支持,絕大多數議員則支持工黨執委會和職工大會的決定。9月28日,工黨執委會舉行會議,宣布把麥克唐納和斯諾登等人開除出工黨。工黨的分裂使其在隨后舉行的大選中慘敗,僅獲得一戰后最低的52個議席,甚至不如早已衰落的自由黨。
面對工黨背叛自己的慘痛教訓,由貝文和西特林控制的職工大會改變對工黨原有的態度與做法,開始尋求由外在施壓轉為直接掌舵。即直接參與工黨事務,決定工黨的政策和綱領。用職工大會書記西特林的原話就是“應該公認總理事會有全權發動和參與它認為和它的選民有直接關系的政治事件”。[4]
若想實現職工大會對工黨的控制,僅有主觀意愿是不夠的,還必須具有有利的客觀條件。恰好1931年大選后英國工黨與職工大會的現狀為職工大會控制工黨提供了這些客觀條件。
首先,削弱工黨領袖權力成為工黨內的普遍呼聲。在1920年代初,麥克唐納重新當選議會工黨領袖后,憑借自身的卓越才能和在黨內的資深資歷,對工黨內的權利和組織結構進行了大幅度的洗牌,效仿保守和自由兩大政黨,強化了議會工黨在黨內的地位,使議會黨團主席不僅是本黨議員的領袖,對其負責,而且成為整個黨的領袖,結束了工黨成立以來組織體系上一直沒有最高領導人的局面,使黨領袖在政策選擇、人事安排等方面有重大權力。
工黨領袖在黨內的這種狀況的優點是顯而易見的。黨領袖能夠較少受其他方面力量的束縛和牽制,能夠迅速地就黨的綱領政策做出決策,最大限度地保持黨的統一。如果黨領袖對形勢判斷正確,所提對策適宜,能夠使黨在短時期內實現快速發展。正因為此,雖然麥克唐納帶有個人專斷式的作風也遭致黨內韋伯夫婦等人的不滿和工會領導人的鄙視,但在其領導下,工黨在1920年代的大選中得票率穩步上升,先后兩次獲得上臺執政機會,逐步代替自由黨擠身英國兩大政黨。這使麥克唐納作為強勢領袖長期得到韓德遜等黨內高層和議員的廣泛支持。
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面性,工黨領袖作用的突出也是如此。麥克唐納個人權威的提高,使其原有的自信心更加暴漲,甚至達到剛愎自用的地步。當在政策選擇等問題上黨內存在不同聲音時,其愈加不肯聽取他人的意見,而只相信自己的眼光,最終導致在是否保持金本位制,削減工人失業補助金問題上與工黨多數分道揚鑣,而選擇和競爭對手組成國民政府。工黨政府的垮臺和隨后大選的慘敗使許多工黨集體和個人黨員認為是麥克唐納的背叛所致,遂對黨的領袖產生嚴重的不信任,要求限制其權力和行為成為一種普遍的呼聲。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誰接任黨領袖職務,若想擁有同麥克唐納相提并論的權力都是極其困難的。
其次,工黨領袖的老化和能力有限。1931年麥克唐納組建國民工黨后,由于年青一帶的工黨政治精英羽翼未豐,許多在議會選舉中失利等原因,使工黨推選出年富力強、精力充沛、能力突出的領導人根本不可能。年近七十高齡的韓德遜再次當選為工黨議會黨團主席,即黨的領袖。雖然韓德遜也為工黨的資深領導人,多年來一直擔任工黨的書記,并在一戰時期擔任黨的領袖,為黨的現代轉型做出過突出貢獻,在維護勞工利益等問題上與麥克唐納有著不同的觀點,但與麥克唐納相比,韓德遜有著兩方面的不足。
一是在議會活動能力方面略低一籌,無論在黨內,還是在處理與工會關系上都相對比較溫和。如在一戰時期和1931年,當麥克唐納和工黨主流意見不一時,韓德遜都反對與麥克唐納完全決裂;韓德遜善于聽取來自工會方面的意見,在國家和工會利益存在沖突時,更加注重維護工會和勞工的利益。韓德遜的這種特點使其更加適合從事事務性工作,而非最高決策者。這從他雖然為工黨做出巨大貢獻,但多次在議會選舉中失利可以看出。二是作為高齡領袖韓德遜對自己上臺執政并不抱有希望,[5]66使得工黨領袖進入一個虛弱時期。1931年10月大選后,工黨領袖的這種情況變得更為糟糕。韓德遜同許多原工黨內閣成員的命運一樣,再次在議員競選中失利。按照工黨1922年起議會工黨主席同時也是黨的領袖的規定,韓德遜根本不可能再擔任工黨的最高領導人。這樣雖然其領袖身份沒有免去,但只是名義上的而已,具體事務由當選為議會議員的原內閣大臣蘭斯伯雷負責。
1932年秋,韓德遜辭去領袖職務,一貫主張和平,反對戰爭和武裝軍備,不處于主流地位的蘭斯伯雷成為工黨名正言順的最高領導人。與韓德遜相比,蘭斯伯雷更是一位弱勢領導人。一方面,其當選時年齡更大,已經72歲,并且一直體弱多病。另一方面,除了此時處于低落的礦工工會外,蘭斯伯雷同大多數工會的聯系是很薄弱的。他能夠成為工黨領袖,并不是靠其出眾的能力,而是工黨和工會的一種無奈之舉。
1935年大選前夕,由于國際形勢的日益嚴峻,外交問題成為大選的主要議題。面對德意法西斯力量咄咄逼人的對外擴張態勢,國內輿論總體上支持國際聯盟對意大利實行制裁,甚至是訴諸于武力,認為英國有必要重整軍備。在此背景下,貝文等人控制的職工大會和工黨內部都認為蘭斯伯雷不僅不能提供一個干練的負責選舉事務的機構,而且其一味的主張和平也對工黨大選不利,甚至不能信賴他在個人的言論中會根據黨的政策行事。于是在1935年10月的工黨年會上,當蘭斯伯雷反對重申全國勞工理事會制定政策決議時,遭到貝文等人的激烈批判,并使決議以壓倒多數獲得通過,迫使蘭斯伯雷辭職。隨后,由持中間立場的蘭斯伯雷助手艾德禮擔任臨時領袖。
大選結束后,在工黨領袖選舉中,由于其他兩位候選人的對立,艾德禮順利地正式當選為工黨領袖。艾德禮當選后,提出以國有化為核心的經濟政策、以保障人民生活健康為核心的社會福利政策、以遵守憲政為核心的政治改革政策和以民主和集體安全為核心的對外政策等主張。這些主張既切合實際,又與職工大會的追求和看法一致,使艾德禮逐漸贏得貝文和其他工會領袖的信賴和敬重。至此,工黨出現一個既不專權,又有較強能力的新領袖,為后來恢復其獨立性,結束工會的控制奠定了基礎。
再次,獨立工黨退出工黨。獨立工黨是工黨的主要締造者,也是工黨內左翼力量的代表。雖然其黨員人數與工會會員比較相差甚遠,但其為工黨貢獻大量的領導人和議員,在工黨內和工會一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多年來,獨立工黨一直為快速變革資本主義,實行社會主義而努力。1927年,由于對麥克唐納的溫和政策不滿,獨立工黨發表名為《我們時代的社會主義》的政策聲明,提出實行最低生活工資等一系列社會主義主張,以向麥克唐納施加壓力。但該聲明遭到麥克唐納和工會領導人的反對,在當年的年會上,工黨通過了一個名為《工黨與國家》,相對溫和和主張漸進的政策文件,使雙方的矛盾愈加升級,雙方在獨立工黨提名議員應當支持誰的政策上產生激烈的爭論。獨立工黨試圖強迫其議員服從本黨的政策決定,而不要服從工黨的政策決定。[5]671930年,工黨全國執行委員會和獨立工黨領導人開始就此進行談判,結果直到工黨內閣垮臺也沒有達成共識。
獨立工黨最初反對的是麥克唐納時代工黨綱領和政策的保守性,按道理說在麥克唐納和工黨決裂后,雙方的分歧應當有所彌合,但事實上并非如此。獨立工黨變得更為激進,先是要求在議會作為一個獨立于工黨的單獨團體存在,有權決定其議員的投票態度。當此要求遭工黨否決后,獨立工黨的候選人便作為一個單獨團體參加了1931年的大選,并于第二年宣布退出工黨。這樣雙方從工黨成立起一直保持的直接的、密切的聯系就此告罄。這一事件的發生,對雙方都是有害無利的。獨立工黨因其激進主義主張和失去工黨作為依靠迅速走向衰落,成為英國政壇上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團體。工黨則損失了一支重要左翼力量,使工會在工黨內的優勢更為明顯,為職工大會控制工黨創造了條件。
最后,工會強勢領導人貝文的出現。貝文出身于農民,從一戰時期開始,就在英國工會運動中展露頭腳,成為碼頭工人工會的領導人。在此后十多年的時間里,貝文參加了英國工會發展史上的一系列重要事件。如1920年領導碼頭工人反對政府干涉蘇俄行動、1922年創建運輸與普通工人工會、1926年代表職工大會總理事會與皇家煤礦調查委員會主席塞繆爾達成停止總罷工的備忘錄等。到1920年代末,其領導的運輸與普通工人工會已經成為英國職工大會和工黨中人數最多的工會,在工黨年會上擁有十分之一的投票權。其負責建成的運輸大廈不僅是本工會的總部所在地,而且是職工大會和工黨的總部所在地。
在工會界,貝文重視維護工人階級的利益,善于同資方談判,與職工大會書記西特林合作良好。由于他的努力,職工大會機關報《先驅日報》被成功改造成發行量達到百萬份的大報。[6]78-80因此,貝文雖然不是工黨議員和全國執委會成員,僅為職工大會總理事會成員和運輸與普通工人工會領袖,但其在工會界中的影響力是其他工會領袖所不能比肩的。1931年8月,正是貝文堅決反對麥克唐納政府提出的削減失業工人補助金計劃,造成工黨高層的分裂和政權的喪失。也正是這一事件使貝文認識到工會若想實現充分就業、維護勞工利益等目標必須使工黨發展的方向不能偏離正確的軌道,必須通過支配工黨使其為工會服務。于是貝文在1930年代的工會運動中起著主導性角色,控制著職工大會,在工黨政策制定方面起著決定性作用。
工黨和職工大會的上述變化使工黨在整個1930年代成為職工大會的工黨,貝文和西特林等工會領導人在組織機構、政策選擇等方面實現對工黨的根本性控制。
一是在權力結構上,由職工大會控制的全國勞工理事會成為工黨的最高決策機構,工黨領袖的權力大為減弱。1921年成立的全國聯合理事會是工黨和職工大會為了加強聯系和溝通而成立的協商性機構。在成立初期,由于雙方都專注于各自事務,有意地疏遠對方,全國聯合理事會并沒有發揮什么作用。1926年大罷工失敗后,隨著職工大會政策的調整,全國聯合理事會在勞工運動決策方面變得逐漸重要。正是全國聯合理事會這一渠道的存在,工會說服和控制了工黨議會黨團和議會外組織,使麥克唐納建立國民政府時幾乎成為孤家寡人。工黨大災難事件發生后,職工大會為了控制工黨的方向,很快改組了全國聯合理事會(1934年改名為全國勞工理事會)的結構,使這一工黨和職工大會之間具有協商性質的機構完全成為職工大會控制的勞工運動聯合體,代替工黨成為勞工運動的政治代表。
改組后的全國勞工理事會結構由原來的職工大會總理事會、工黨議會黨團和工黨全國執委會三方代表均等變為7∶3∶3。[7]12全國勞工理事會至少每月召開一次會議,就一些涉及勞工的緊急或長遠問題進行討論,發表聲明,做出決議,儼然成為勞工運動的最高決策機構,并以此來限制工黨領袖的行為和舉動。如1933年貝文寫信給蘭斯伯雷,抗議他事先沒有得到全國勞工理事會的允許,就在社會主義聯盟的講臺上發表演講。在當年的工黨年會上,貝文又利用運輸與普通工人工會的集團投票優勢和個人影響力,促使通過限制未來工黨領袖有組織內閣自由和解散議會權力的決議。職工大會通過全國勞工理事會等機構控制工黨的這種現實使當時的工黨領袖蘭斯伯雷都認為自己不是黨的領袖,而只是黨的發言人而已。[5]701934年后,全國勞工理事會和工黨全國執委會在制定政策的職能方面有了一個粗略的分工。全國勞工理事會決定政策的大綱,工黨全國執委會設立政策小組委員會,其根據全國勞工理事會提出的總政策起草工黨詳細的立法和行政綱領。從此,全國勞工理事會代為工黨決策的局面較為模式化地形成,一直持續到1941年工黨參加戰時聯合內閣。
二是在國內政策上,職工大會為工黨規劃社會主義藍圖。早在1920年代工黨年會就曾做出土地、水、電、燃氣等資源實行國有化的決議,只是由于兩屆工黨政府都是少數黨政府而在執政中不敢提出。麥克唐納事件后,受蘇聯第一個五年計劃成功和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教訓的啟示,成功控制工黨的職工大會認為在工業中實行國有化,實現對工業的民主控制和管理,有助于解決嚴重的失業問題,維護勞工和工會的利益,也有助于工黨實力的恢復。于是工黨在當年的大選中抨擊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危機和弊端,宣揚實行有計劃的公有制是解決英國經濟問題的機會。[8]63大選結束后,在西特林的指導下,職工大會總理事會向年會提交了關于工會與工業控制的報告。該報告從多個角度指出把工業或服務業置于公共控制之下是值得追求的,有許多切實可行的實現公共控制、補償原有所有者損失的方法,為未來工黨政府實行社會主義或其他形式的公共控制繪制了藍圖。報告內容除了工業社會化的控制機構的人員構成應來自公共部門、勞工運動、金融世界或者商業世界等各方面,由政府根據人的能力任命,而不僅是技術專家或某一方面利益的代表這一點引起較大爭論外,其他內容都被與會代表很好地接受。
由于工黨內的領導力量全國執委會認為1931年的大災難事件不僅是工黨政治家的失敗,也是工黨政策的失敗,必須重新制定總的全國經濟和社會計劃,職工大會總理事會的這些主張得到工黨執委會的認可。雙方決定由各自的下屬經濟委員會進行討論和磋商,最終形成一個較為詳細的政策文件。不久,由下屬經濟委員會起草的聯合聲明提交給職工大會年會和工黨年會。該聲明的要點有:工業部門工作的一個相當重要內容是解決每天都與工人相關的工資、勞動時間和其他工作狀況問題;通過雇主和工會之間勞資談判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在工業社會化過程中必須繼續下去,由工會和管理部門直接談判解決;包括罷工權在內的工會權利必須完全地維持下去;公有制工業的控制和管理正在變成一種職業,在選擇既有能力,又適合的人選擔任的同時,應有有組織的勞工,即工會的位置;實現這些目標的很重要方法是有關工會和政府部門進行協商。該政策聲明在1934年的職工大會年會上獲得通過。在當年的工黨年會上,工黨通過與此相應的,帶有廣泛社會主義目標,名為《為了社會主義與和平》的新政策文件。
三是在國際問題上,職工大會提出的一系列政策主張為工黨接受。從1933年起,隨著德意等國對外侵略和擴張態勢的愈加明顯,英國乃至整個世界的安全問題愈加突出,職工大會開始頻繁地就國際問題提出自己的觀點和主張,并使工黨接受。1933年,面對世界安全形勢的日益嚴峻,雖然工黨領袖蘭斯伯雷反對英國重整軍備,反對國際聯盟的存在,認為其僅是富國聯合起來對付窮國的集團,但工會認為通過國際聯盟能夠實現集體安全,最終工黨還是接受了職工大會的觀點。這樣,翌年,職工大會總理事會和工黨全國執委會、工黨議會黨團就世界安全問題起草和發表了一個名為《戰爭與和平》的政策聲明。該聲明指出,盡全力支持政府履行它的參加集體安全、反對打破和平的職責是勞工運動的義務,同時警告保守黨政府到了必須用軍事力量支持國際聯盟、牽制侵略國家的時候。
在1935年的職工大會年會上,工會開始認識到用戰爭制止侵略的必要性。西特林指出:“對待威脅僅有的出路是武力的運用……這或許意味著戰爭,但這是我們必須面對的事情。除了運用制裁和戰爭,我們沒有別的選擇?!盵9]于是由職工大會主導的全國勞工理事會不僅主張實行集體安全,而且提出實施重整軍備的政策,雖然由眾多和平主義者構成的工黨議會黨團反對增加防務預算,黨內莫里森等人也一直反對,但在職工大會的施壓下,當年10月的工黨年會還是通過了支持重整軍備的議案。
進入1930年代后期,職工大會和工黨的分歧相對減少,在職工大會的主導下,其與工黨常常就國際問題發表共同聲明。1936年7月西班牙內戰爆發后,職工大會批評保守黨政府在西班牙內戰事件中明顯同情佛朗哥和他的叛亂行為,認為工會在毫無保留地支持英國重整軍備的同時,也將加深對是否支持保守黨政府重整軍備的疑慮。10月,職工大會總理事會和工黨聯合要求保守黨政府改變所謂中立的政策,恢復西班牙政府向英國購買武器的權利。慕尼黑協定簽定后,全國勞工理事會公開反對張伯倫政府向希特勒讓步,工黨議會黨團在投票中反對慕尼黑協定。[10]38
當然由于工黨個人黨員的迅速增加,為了避免他們倒向脫離工黨的獨立工黨或工黨內新的激進團體——社會主義聯盟,職工大會在控制工黨的同時也做出了一些讓步:允許地方工黨把自己的成員選進全國執委會,把全國執委會中地方工黨代表的席位由五個增加到七個等。[11]91
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職工大會和工黨都全力投入到反法西斯戰爭中去。1940年5月,經過與保守黨的談判,工黨同意參加由非張伯倫領導的戰時聯合政府。隨著戰爭爆發和工黨身份的變化,職工大會對工黨的控制也走向終結,在二者關系上開始呈現出職工大會配合工黨的新態勢。這種變化主要是兩方面因素的使然。
一方面是黨的實力和地位發生變化。在西方政黨政治中,黨實力的強弱與其議員多少和是否執政有著密切的關系。當議會黨團人數少和黨處于在野地位時,自然是議會外黨組織在黨的權力結構中處于優勢地位。同時為了吸引選民和一些團體在選舉中的支持,黨極易受它們的影響甚至是控制。這也是1930年代初期工黨十分虛弱,為職工大會控制的重要原因。1935年大選,工黨部分恢復了其實力。既大幅度提高了所占有議席,重新明確議會第二大黨地位,又與保守黨仍存在較大的差距,未能實現上臺執政。這就使工黨在和職工大會關系方面既比以前地位有所提高,又仍處于相對被動的局面。加之貝文的強勢和艾德禮的小心翼翼與深藏不露,使工黨和職工大會關系并沒有實現質變。但隨后幾年中工黨在議會補缺選舉中的勝利增強了工黨的實力,也增加了工黨的自信心。尤其重要的是,1940年工黨加入保守黨領導的聯合內閣,自身由反對黨成為執政黨,由國家政策的施壓者變成國家政策的制定者,對工黨和職工大會關系產生巨大的影響。
從1931年到1940年,無論是保守黨主導內閣,還是保守黨單獨執政,無論是在二戰前,還是二戰初期,由于保守黨對政府的控制,工會一直看不到完全恢復其一戰后爭取到的權力和地位的希望,工會運動始終處于低潮。1940年工黨入閣后,雖然與保守黨相比仍處于弱勢,但為了維持聯合政府,爭取全民族的力量取得戰爭的勝利,保守黨不得不在一些問題上向工黨做出讓步和妥協,使工黨在政策制定和選擇方面有了相當大的發言權。為了實現利用戰爭時機顯示工會在國家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利用工黨政治上的幫助恢復其應有的地位,工會在行動時開始更多地注意工黨的反應和對工黨的影響,使工黨與職工大會之間的權力結構發生轉移。
另一方面是工會領導人貝文身份的變化。與貝文有著密切和良好合作關系的工黨領袖艾德禮曾經指出:“同一個人,他在負責工會工作時所采取的態度,與他作為一個工黨領導干部或議會議員的態度可能就稍有出入。他內心的考慮自然不同,而他所得到的結論也會受到他與其他人結交的影響?!盵12]40這一點在既曾是工會領袖,又隨后進入工黨高層的貝文身上表現得非常明顯。1940年,貝文被丘吉爾拉進政府,作為工黨議員擔任勞工大臣,其最重要身份由一名工會領袖變為政府要員。身份的這種變化使一心想為國家做出更大貢獻的貝文開始超越相對狹隘的工會視野,更多地從國家全局的角度考慮問題。
在其影響下,工會對工黨的不滿情緒和控制心理明顯減弱。加之自1935年艾德禮出任工黨領袖以來兩人之間相對親密友好的合作關系,使工黨在職工大會與工黨關系中的優勢顯現出來。1941年,職工大會支配工黨的標志性機構全國勞工理事會進行了一次重大改組,參與的三方由職工大會總理事會、議會工黨和工黨全國執委會改為職工大會、工黨和合作社組織,三方享有同等的代表權。[5]82這成為工黨與職工大會在雙方關系中地位轉變的重要標志。從此,全國勞工理事會喪失近十年來擁有的巨大權力,重新恢復其為工黨和職工大會之間協商和溝通機構,而非勞工運動決策機構的本來面目,也意味著職工大會對工黨近十年的直接控制局面最終告罄。
通過以上梳理和分析英國職工大會控制工黨的原因、條件、表現和終結,結合工黨在1930年代之后的發展狀況,能夠使我們對該問題形成一個正確的認識。
一是職工大會對工黨的直接控制是特定歷史階段的產物。從橫向看,作為一個以尋求執政為目標的現代政黨,英國工黨為體系外組織——英國職工大會所直接控制,在世界政黨中是絕無僅有的;從縱向看,雖然一些工會是工黨的集體黨員和構成主體,工會的態度對工黨有很大的影響,但職工大會并不是工黨的集體黨員,其主要通過外在施壓和成員工會對工黨的內外政策與發展方向進行影響,而不是直接參與工黨的事務,一般也不具備直接參與工黨事務的條件。職工大會之所以在1930年代能夠直接控制工黨的發展方向,從現實看與麥克唐納在經濟危機時期執意建立國民政府,導致工黨的衰落和工會的極度憤懣有著直接的聯系;從長遠看與工黨還處于幼年時期,主流政黨地位還不牢固,對工會的依賴性很強有著密切的關系。在工黨此后的發展進程中,無論是處于興盛階段,還是處于式微時期,都沒有再現職工大會對工黨的直接控制就是很好的例證。
二是職工大會對工黨的控制對工黨是有利的。雖然從政黨政治角度看職工大會對工黨的控制是一種不正常狀態,但審視當時的歷史條件及工黨的發展態勢,可以看出這一特殊黨團關系狀態對工黨的復蘇,直至完全成長為英國兩大主流政黨之一發揮著積極的作用。1935年艾德禮出任工黨領袖,使職工大會對工黨控制產生齟齬漸趨平息后,工黨在隨后大選和補缺選舉中接連取得進步,使二戰爆發后保守黨不得不聯合工黨,進而推動工黨戰后以絕對優勢上臺執政就是有力證據。深究職工大會控制工黨推動工黨復蘇與崛起原因,則與職工大會對工會及其會員有很大的影響,其提出的政策主張迎合會員的心聲,而當時英國仍處于工業化時代,勞工隊伍在不斷壯大等有著直接的關聯。因此,不能因為這一狀況不是工黨主動選擇,并且削弱了工黨領袖權力就否認其對工黨發展的積極作用,也不能因為戰后職工大會對工黨施壓對工黨執政造成巨大負面影響就予以全盤否定,必須堅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科學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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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561.45
A
2095-0683(2011)01-0047-06
2010-12-01
山東省社科規劃重點項目“英國工黨政壇沉浮與主導思想的關系研究”(10BZZJ04);山東省教育廳社科規劃項目“英國工黨執政史研究”(S07YG04)
李華鋒(1976-),男,河南鄢陵人,聊城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博士后。
責任編校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