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后窗

木里探親記

老婆在四川木里藏區支教。我去木里的前一天，得知我的老婆，也就是人見人愛、狗見狗咬的美玉，已經輾轉到了鹽源打狂犬疫苗。于是我也就從北京直奔鹽源。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美玉身上有無窮的潛力待開發，因為她總能給我驚奇。我見到她的時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差點沒認出她來。且不是說她的風塵仆仆的解放鞋、一高一低挽著的濕褲腳，只說她眼神的呆滯——那種呆滯我很熟悉。小時候在老家，時常見到農村來城里看病的婦女，賣了一頭豬的看病錢被小偷偷了，號哭之后就剩下這眼神；還有，她的表情很認命——這種認命我也很熟悉。來年那個婦女又賣了一頭豬，錢又被小偷偷走了，啜泣之后就剩下認命。

鹽源無事可表。偶見街邊洗頭房的小姐，其無所事事的樣子跟別的城市大同小異。在鹽源住了幾個晚上后，就到了木里縣城。木里也無事可表，除了海拔高。我爬了幾個坡時接到一個電話，因為氣喘吁吁，電話那邊的人認定我在干壞事。我半推半就地承認了。

在木里住了一個晚上后，次日早起坐吉普車上山。幾個小時的顛簸熬過來，終于到了藥鋪小學。我老遠看見放學的學生，其中有一位我很喜歡的小馬同學。他14歲，現在在讀第3個小學二年級。小馬同學表現出了藏族人的熱情，老遠就跟我們打招呼，跑過來幫著提東西。他問美玉：你爸爸？我得說，美玉從來都很維護我的面子，她立即斬釘截鐵地說：不是。3分鐘之后又補充：我叔叔。

大清早，小馬同學就來到美玉老師沒有窗簾的窗前，臉貼著玻璃朝里張望，對被窩里的美玉老師問好。在我看來，14歲只是個孩子。當然在小馬同學的父親看來，14歲就能生孩子。

我還見到了在這里支教的另外幾位老師。

我見到樂樂的時候，她正帶著孩子們秋游：爬山。很有趣吧？未必人人都這樣認為。或許有的孩子心里想：老子爬了幾座山來上學，你卻說今天上課的內容是爬山，上完爬山課了，我還要爬幾座山回家！

再來講講小言老師。

因為沒看到小言老師上課的情形，所以我更傾向于認為，小言老師其實是個電工。天黑前，他就揣著改錐上山找電去了。

晚上確實來了電。之后他又忙著擺弄電視天線，妄圖搜出幾個臺來。努力了半天后，電視里下雪花了，哪個臺都在下，連亞熱帶的廣東臺都是雪花。

幾天后我下山，小言老師發來短信，說：山上真的下雪了，可不是電視里下雪。

文/蔡春豬

城事

春藥的療效

有一個專攻野史的朋友跟我說，但凡史書上稱其病死的皇帝，十有八九都是吃長生不老藥吃死的。像雍正，在圓明園里開爐煉丹，常年服食丹藥，有毒物質在體內積蓄，最終發作導致暴亡。

這個觀點后來被另一個朋友挑戰了。他認為，比起長生不老藥，春藥吃死皇帝的概率更高。長生不老藥最起碼是自己升爐煉丹，原料和工藝透明，春藥則來歷詭異。異域的進貢者、諂媚的大臣、好心做壞事的嬪妃們……據說漢成帝就是被趙飛燕弄來的春藥給毒死的。連趙飛燕這樣級別的美女當前，皇帝還需要春藥，難怪春藥的市場如此廣大了。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未必是缺啥補啥，也可能是出于更高更強的精神追求。王婆說西門慶“潘驢鄧小閑”，西門慶還不是吃春藥吃死了。我認識的人里面，就有一個女人每頓必點木瓜，還有一個男人從不放過生蠔。對自己要求高、努力又有上進心的人，古今中外，人才輩出。

真的，春藥這東西的主力消費者，還真不是那些真正的無能者。就好像吃興奮劑的往往是跑得快的運動員。我表妹大學體育考試聽說喝紅牛能及格她都懶得喝。不行者對于行沒有欲望。只有行的人，才渴望更行。

我所在的城市，幾乎每家藥店都在櫥窗最顯眼的地方貼著萬艾可的海報。銷量大、單價高、利潤厚，藍色小藥丸成為藥店的明星產品。我大學同學畢業后進了這家公司，小姑娘家的……但人家說：“別壞笑！我們這是醫學啊。”的確，關于藍色小藥丸的使用者，看報道，大多是諸如“比爾老伯服下一顆藍色的藥丸后，和露絲阿姨回到了50年前的狂歡派對……”

話說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春藥文化古國，我們卻至今沒有一款拳頭產品風行全球。雖然光聽那些名字就如詩如畫：美女一笑散、金槍不倒丹、旱苗喜雨露、顫聲嬌……最后那個，我還以為是李清照的詞牌名呢。不過據科學家研究，那些牛鞭狗鞭做成的壯陽藥，只不過是安慰劑；至于女用春藥，充其量有一點消炎作用……有一陣坊間又流傳說，可樂加味精等于春藥。幸好有科學家及時辟謠。否則估計不懷好意的男人，會像《老友記》里的喬伊一樣，從褲子口袋里一抓就是一把避孕套，以及味精。

這方面，還是老外嚴謹。最贊的是一位神農嘗百草的法國老帥哥弗雷德里克·茹瓦尼奧。他為了給雜志寫專欄，親身遍試各種春藥：在摩洛哥菲茲市場購買搗碎的斑螯粉，嘗試了安德烈斯群島的勃起術、在泰國朗邁吃了燉牛鞭、還聽從某名人回憶錄中的建議，吃了一百只牡蠣……

文/上上簽

世說

卿本才女

常去的某論壇有個敏感詞叫才女。那是因為若干年前，某女文青發表了大量號稱原創的美文，被諸多網友推崇一時封作才女，不料有天終于被揭全是剽竊，從此才女二字變得十分尷尬。至今仍然有新進論壇的朋友不明就里，逮到活躍一點的女文青就色眼迷離贊人才女，結果馬屁往往拍在蹄子上，遭到精通本地論壇史的資深美女們一致唾罵：你才是才女呢，你們全家都才女！

其實才女本無罪，奈何欲加之罪。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說白了還是源自男人的征服欲。美女們如果都變成才女，自然會給男人們帶來更多壓力：他們必須變得更加有才，方能在泡妞時有底氣。畢竟奉旨填詞無數的柳三變是極個別，你我一樣有心無膽有欲無才的男人是多數，真要碰到李清照謝道韞那樣的美女兼才女，恐怕你和她的結果就只會變成兩條平行線，這豈不是極大的資源浪費。

倒是李漁說了句公道話。他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是激憤之語，與“伴君如伴虎”類似。依李漁所見，如果姬妾滿堂卻都沒有文化品位，“我想欲言而彼默，我思靜而彼喧，所答非所問，所應非所求”，那豈不是進了狐貍精的窩，除了床上運動以外，沒有別的事情好做？是啊，連一夜情都需要感情鋪墊，婚姻家庭當然還需要肉體以外的東西。

所以哪怕身為美女，也是藝不壓身啊。上個特長班學些才藝還是有必要的。不說學成后受益無窮，只說初學之時，那也是“先有裨于觀者”的：“只須案攤書本，手捏柔毫，坐于綠窗翠箔之下，便是一幅畫圖。”那情景，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出來。臨窗而坐開卷凝眸的神態如同鑲嵌進畫框，無關乎年齡，無關乎容貌，只關乎專注與態度——她在窗戶里頭學文化，不想學文化的他在窗戶外頭看她，想想都令人心動。李漁念念不忘的女人的“媚”態，必然包括這一種。

是的，才藝美女才是真美女。《金瓶梅》里的潘金蓮，其實也是才女呢。王婆向西門慶介紹她：“好個精細的娘子，百伶百俐，又不枉了做得一手好針線；諸子百家、雙陸象棋、拆牌道字皆通，一筆好字。”這就是她的寡母自幼讓她上特長班的結果。這使她在西門諸妻妾中別樹一格：只有她能彈能唱能詩文。第八回里，相思成災的金蓮寫了這樣的曲兒寄他：“將奴這知心話，付花箋寄與他。想當初結下青絲發，門兒倚遍簾兒下，受了些沒打弄的耽驚怕。你今果是負了奴心，不來還我香羅帕。”閨中怨語說成這樣，不是才女是啥？我要是她曲兒里的“他”，必定即刻啟程還香羅帕去。

文/劉俏到

閱人

新型交際花

二紅今天的應酬任務是替當辦公室主任的老公到大香港鮑翅館招呼B總等幾位同僚。

二紅有些排斥這場應酬，因為二紅不止一次看到過B夫人給老公發的黃色短信，畢竟，和有勾引自己老公嫌疑的女人同桌而食讓二紅很不舒服。老公卻盛贊B夫人的社交能量，還說B夫人自身“含金量”也很過硬，據說她早年入股煤礦如今財大氣粗，B總的官位都是夫人給捐的。二紅心說，難道因為她有權有錢，所以她給誰發黃段子不是騷擾而是給面子？

跟B夫人較著勁兒的二紅故意穿得很可愛。她很好奇：這“手里有大量關系資源”的交際花長什么樣？是風情萬種的張曼玉型還是蛾眉婉轉的陸小曼型？

正是交通高峰時期，老公提醒二紅去找附近的B總，坐他的車去。二紅不飲盜泉之水地說：“偶寧可打的！”結果望穿秋水也等不來一輛空車，在寒風中被凍成“冰肌玉骨”。她抱著肩瑟瑟發抖地想，B夫人肯定已經珠光寶氣地駕車抵達了。難道乘bus去嗎？開什么玩笑？擠公交到本市檔次最高的酒樓去請客？

二紅最終bus了，還換乘了兩輛，到了指定地區后在方圓200米內梳篦式搜索，也找不到什么“大香港”。當老公第三次電話催問時，二紅不僅鄙視自己的視力還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二紅攔住一個送報紙的打聽，對方反問二紅香港不是在沿海嗎？轉而問一個貌似在附近住的婦女，對方也茫然地搖頭。二紅發現只有一類人知道，可他們都躲在黑壓壓的車窗背后，自己又不能像發廣告的或乞丐那樣敲著窗玻璃問人家。就在二紅幾近絕望時，老公在第五個電話里冷冷地說：算了算了，你不用去了。

二紅僵持在車水馬龍的路當中，像被凍住了一般……

終于見到傳說中的B夫人時，二紅心里不知是釋然還是失望：與其說她像王熙鳳不如說像孫二娘。觥籌交錯了幾個回合，二紅就暗笑自己草木皆兵。B夫人當眾大講黃段子，巾幗不讓須眉地和所有男人拼酒。“大碗吃酒肉，論秤分金銀”的豪放和二紅想象中的風姿綽約顧盼生姿相去甚遠。二紅無論怎樣調頻也無法和B夫人的氣場對接，更別說和人家PK了。

二紅感慨，這年頭風流婉轉的淑媛型公關人才居然過時了，色藝俱佳的交際花們若在B夫人這等人才面前恐怕也要節節敗退。如今對夫人外交的新要求是：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斗。

文/肖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