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情感恩 真誠追思
——緬懷原省人大主任王庭棟同志

■呂日周

傾情感恩 真誠追思
——緬懷原省人大主任王庭棟同志

■呂日周

作為受人尊敬的老領導，王庭棟堅強的黨性、坦蕩的革命襟懷和人格魅力，一直為人稱頌。

汾河沿岸颯颯寒風，卷起雪片霜花滿街。12月21日，是一個讓我永遠追念的日子。我雙眼含淚，在老書記、老領導王庭棟墓前，佇立良久，獻上這篇悼念文章。

王庭棟書記，您離開我們已經整一年了。一年來的惦念，一年來的懷想，讓我一次次從睡夢中哭醒，一次次在懷念中淌淚。與您直接的、間接的30余年的相處、相交，您給了我無私的關愛，給了我無窮的、永恒的支持。感恩之心、懷念之情驅使我用心、用血、用淚寫下我對您真誠的紀念。

（一）

在逝去的歲月里，我曾經無數次跟隨您下鄉；我曾無數次與您交談，傾聽您的教誨。您敦厚、堅毅、和藹、敏捷的人格形象與工作作風，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您與霍士廉、李立功、李修仁等老一輩革命家及王茂林、王森浩、盧功勛、郭裕懷、鄭社奎、張長珍、趙力之等老領導一起，與改革風雨同舟，與山西發展相伴相隨，也幫助我走上改革創新的道路。今天，我特別懷念的是——

在“四人幫”粉碎前，您幫助我越過政治難關；

在改革初始時，您力排眾議，把人民創造的以“搭臺唱戲”為主要內容的原平改革經驗推向全省，影響了全國；

在我主政長治時，您公道評說，強力支持我們所采取的非傳統、非保守的創新性治政理念、治政措施；

在我屢遭嫉妒、誹謗、扭曲時，您總是講原則、講公道，讓我得到安慰和鼓勵。

讓我感動的是，您對我創辦的改革創新研究會的首肯與支持。您說，要重視精神建設，以呂梁、太行、大寨、右玉“四大精神”為研究內容，培植山西轉型跨越發展的時代精神。

更讓我感動的是，您在臨終之前，還以我的成長經歷及改革案例，作為提升干部隊伍素質和推進全省改革創新建設的借鑒。

崇敬您，篤志不移的馬克思主義信仰信念，堅強堅定的黨性覺悟。在事關改革、發展的大是大非面前，您的尺度是公道的，您的行為是正義的。您與中國改革、山西改革同舟共濟。您也屢遭政治磨難和不公正的待遇，然而，在您瘦弱的身軀內跳蕩著一顆忠于黨、忠于人民的心！黨性是您行為的起點和終點。您敢于支持善良，主持公道，信任賢良，抨擊奸詐，在您的眼里，在您的執政尺度中，不是以情感論是非，而是以是非論是非，以原則論是非，以民生、民心、民意論是非。記得在黨的十五大剛開完時，省委召開常委會總結全省改革的經驗教訓，我列席了會議。有的人講：“怕犯錯誤，所以不敢改革。”您義正辭言地駁斥道：“黨中央號召我們搞改革，不改革就不怕犯錯誤？”是的，您與改革共命運，誰改革您就支持誰；誰真誠為民生負責，您就支持誰！

崇敬您，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不受權欲所惑，亮節高風，身處高位而謙虛謹慎的作風。坦率地講，我一直在學習您遇挫不折，遇難不畏，處變不驚以及遇到不公正待遇時無怨無悔的高尚品格。這也成就了我的治政風格。每當我在政治上遇到挫折的時候，您總是像忘年交的朋友一樣和我談心、交心，啟發我、教育我，肯定成績，指出不足，培養黨性，鍛造我人格的純度。

崇敬您，以心待人，不分高低貧富；以誠處事，不論上下左右；以德視官，不畏權高勢眾。不像現在有的官員，眼中無群眾，心中無責任，仗權欺善，擺架子，耍威風；把領導變霸道，把權威變淫威，把果斷變專斷。這些人在您的面前該是多么的渺小！在您的追悼會上，那么多晉人，還有遠隔黃河的豫眾都來為您送行。那淚流滿面的人群，是您以心換心、深得人心的佐證。

今天，我依然用我和我的夫人李國華當初送您的挽聯來評價您：

“一身正氣，一腔熱血，一以貫之，為黨為民仙逝后已，一股豪氣留三晉；兩省執政，兩袖清風，兩度磨難，無怨無悔改革到老，兩面紅旗樹萬村（指大寨艱苦奮斗精神和原平改革開放精神）。”

（二）

回首與您相處的日日夜夜，一個清晰的輪廓是共同承載著改革的風風雨雨，走過坎坷、曲折，不斷進取創新的三十年。三十年，您和省委的老領導們全力幫助一個身上帶著荊黑刺、肚里含著受嗆苦水、面部留有創傷血痕的青年干部，扶助我一次次從改革的驚濤駭浪中攀上勝利的彼岸。不由地，我想起了許多往事……

您心中只裝著人民的利益，群眾受惠了，您就滿意了。那還是1976年，“四人幫”倒臺的前夜，“左”的思潮正濃。當時，我純信只有根植基層，參加體力勞動才能改造自己的思想，才能更深刻、準確地推進改革，就毅然決然、由雁北地委機關申請調到廣靈縣百瞳村當生產大隊長。當時，這個村仍然在舊體制軌道里運行，“大鍋飯、低效率，貧窮貧困相伴隨”。面臨“農民上工一條龍，干活一窩蜂”的現狀，我思考、我擔憂。我在調查、實踐的基礎上，決定把土地分段作業包給農民，使農村生產力得到了解放：村里破天荒蓋起了文化大樓；社員（村民）家里接入了自來水；農村多種經營發展。“瓜、糖、油、麻、果”五個一百畝實驗，農民受益了，而且生產經營得到了改善。土地分段包給農民，效率提高了，農民得利了。這項在山西農村創新性的改革，得到時任廣靈縣委書記梁建魏的支持。正要推廣到全縣，一封告狀信轉到上級，說我是反大寨的黑典型，并且影響到了我的入黨。原地委機關一位領導還專程到廣靈說：“呂日周是個雙料貨，既有歷史問題（我妻舅在臺灣任高官），又有現行問題（指百瞳的改革）”，“他要入了黨，黨組織還有什么純潔性呢？”

此時，縣委書記梁建魏告訴我：“不要怕，到省城找庭棟書記去！”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您的名字，記住了“王庭棟”這個后來成為我的良師益友的領導者。幾番周折見到您，您上下打量，見我衣服上有兩塊大補丁，臉黝黑，寸頭，身魁體壯，您笑了，說：“除了眼鏡，都像個農村干部。”聽了我對發生在百瞳改革的匯報，您問：“社員和周邊干部有什么反映？”我回答：“都說好。”接著我匯報了村里因改革發展經濟，提高了生產效率。您聽說群眾受益了，就會心地笑了。您又詳細詢問了廣靈其他名特產生產情況，告誡我說：“凡事不能照搬，你敢把土地包給社員作業，有膽量，我佩服，為了老百姓能生活得好，可以試，可以實踐。”臨別，您在信紙上寫下“小呂干得不錯，應當肯定”的話，讓人交給了梁建魏書記。得到您的支持，陰霾散了，百瞳一片艷陽天！從見您第一次開始，我就深切地感到，您是把群眾的實惠當作決策的起點和歸宿的；從那時起，改革創新的萌芽也在我的心田生根、發芽。

您心中只裝著發展的全局，經濟發展了，推進了，您就滿意了。此生也許是與您有緣，廣靈百瞳之事見您之后，也就是1978年，我調入省農委工作。您是分管農業的書記，有幸在您身邊工作，我十分勤奮，也十分自豪。培植土特產名品經濟是您關注農業的一個決策思維。一次，您在國家科委編的有關土特產發展的《內部討論》件上批示：“請農委呂日周同志閱，并望把山西著名土特產也編寫出來。”按照您的批示，我開始多方調閱資料，實地考察，第二年，就寫出了《山西名特產》一書。您欣喜地作了《發展山西名特產品大有作為》的序言。您說：“呂日周同志編著的《山西名特產》，為我省現今發展多種經營，提供了門路，開拓了廣闊的前景。”您還說：“在我省以‘雙包’為主體形式的農業生產責任制進一步完善的時候，出版《山西名特產》一書，廣大農民長時間被‘左’的錯誤壓抑著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您勉勵道：“農村工作的同志，要堅定地站在三中全會以來的黨的改革立場上，善于因勢利導，向著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生產專業化、社會化的路子不斷探索前進。”后來，您又多次評價和為《山西名特產》的續著作序。山西農村“一村一品”發展模式的生成，正是您引領、指導的結果。

1978年到1983年的六年間，我先后在省委農委、省委調研室工作，每年都跟隨您下鄉調研農村發展。1981年，我在您的安排下，一年有320天在鄉下。在和您共商農業農村改革的日日夜夜，我記錄了您關注農村發展、關心農民疾苦的點點滴滴。

在真理標準討論時，您帶我到呂梁下鄉，主題是思考如何矯正當時在“左”的思想影響下“學大寨”的偏差。當時“隊為基礎，三級所有”的舊體制下，“人民公社”框架下，“學大寨”幾乎是重復“左”的僵化。應該說，當時您的責任是重大的。山西是農業學大寨的發源地，您主管農業，如何科學把握“學大寨”的方向、內涵，您是第一決策者，晉人盯著您，國人盯著您！您需要在真理和謬誤中作出選擇。您沉思，您下鄉的頻率在加快！我知道您的心思正在摒棄“左”的影響，選擇新的體制，解放農村生產力。您曾向黨中央寫了學大寨的經驗、教訓的檢查報告。后來提起這件事，您深沉地告訴我：“真理使人痛苦啊！”

1983年之前，我在您的引領下，寫了近80篇農村發展報告，這些報告都蘊含著您的心血指導，無私關懷。1981年大年初一，您就派我陪同杜潤生領導下的中央農村發展研究組的一組青年去下鄉調研，為中央當時農村工作決策提供了基礎依據。1982年底到1983年前半年，我跟隨您和省委秘書長張長珍、副省長霍泛等領導，陪同當時中央書記處研究室林子力等同志在山西全境調研。主要成果是：首次提出“統分結合，兩層經營”的新政策。這是在家庭承包責任制深度發展階段的必然選擇，后來上升為國家農村政策。此外，《不要怕富——大同市黑流水大隊調查記》，也是跟隨您下鄉完成的一篇有爭議的調查報告。這篇文章，旗幟鮮明地提出“解放思想，率先致富，共同富裕”的主張，一些“左”的僵化思想嚴重的人，耿耿于懷，說要秋后算賬。您批評了“左”的僵化，指示把這篇調查文章發在《山西日報》頭版，文章見報后，報社收到一麻袋群眾來信，贊揚允許一部分人先富的“黑流水”調查。再后來，《關于新絳縣雇工經營的調查》、《關于李紅等合股承包磚廠的調查》等回答了改革初期一些敏感的政治、政策問題，引領了農村改革、農村發展。特別是對于農村“承包”、“股份合作”的發展，您發電報支持，直接了當地給予肯定。

更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您在1982年11月參加全國農業工作會議時，居然很信任地讓我代表您發言。人家外省都是省委副書記發言，我能行嗎？但看到您信任的目光，鼓勵的語言，我就壯了膽，完成了您的委托。在農村改革初期，在您引領下，形成了系列思想觀念，主要是：“誰調查研究誰解放思想”，“只有正確認識農民，才能相信農民；只有當農民的學生，才能當農民的先生”，“包產到了戶，農村發展不是閉幕是開幕”，“辛辛苦苦30年，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而是解放思想再向前”。

與您的相處中，以您為榜樣，我明白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在調研過程中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改革、發展實踐中完成的。聽從執政主體黨員和實踐主體人民的指示，回到人民中去，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因此，我確立了以深入民眾為享受、調查研究為幸福、深入人心為宗旨的政治觀、從政觀。

（三）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們時代的主旋律是改革開放。改革開放成為我們領導者的行為實踐，成為中國社會進步發展的現實呼喚。一個負責任的領導，一個關心中華民族命運的領導，一個純正的共產黨人必然會把推進改革開放，當作自己的神圣使命和全部追求。庭棟書記，您就是這樣的人。

為什么這樣說？是因為您傾心支持改革，參與改革，為改革成功的經驗奔走呼號，當改革遇到曲折，您力排眾議，強力支持。特別是您對原平改革的支持、指導，讓我終生難忘。

1983年，省委任命我為中共原平縣委書記。在任命會上，有人傳言說我不聽話，有問題，幾乎入不了黨。您動了真情，力排閑言。上任伊始，時任省委書記的李立功同志與我談話，讓我把原平建成社會主義示范縣、綜合改革試點縣；您讓我具體實踐“統分結合、雙層經營”的新體制。

我懷著改革的情懷、改革的責任，開始了我人生中最有價值、最有活力、最有激情的主政實踐。在深入調研、了解原平縣情的基礎上，短期內，對原平的改革發展形成了“搭臺唱戲”的思路選擇，并強力推進。主要內涵是，在農村經濟層面，通過“集體搭臺，農民唱戲”實踐“統分結合，雙層經營”的發展思路；在整個經濟發展中，通過“搭臺唱戲”，轉變政府職能，營造全民創業的發展格局。以“搭臺唱戲”為內容的原平改革，較早揭示了中國經濟改革、政治改革的發展趨勢，是中國改革的初始與啟蒙、實踐與探索。您曾經這樣評說“搭臺唱戲”：“搭臺唱戲”是人民呼喚發展的首創；奠立于歷史唯物論的基礎之上，奠立于人民創造歷史的價值理論之上，生成于全民創業、沖破舊體制的改革實踐之中。原平“搭臺唱戲”的實踐催生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開創了全民創業的先河；“搭臺唱戲”呼喚政府職能轉變，開創了服務型政府建設的先河；“搭臺唱戲”建構了企業家成長的平臺，開創了能人引領、共同富裕的先河；“搭臺唱戲”結束了單一承包經營的發展阻滯，開創了“統分結合，雙層經營”政策實踐的先河；“搭臺唱戲”孕育了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元素，開創了改善黨的領導、強化社會管理的先河。

原平“搭臺唱戲”的改革模式，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和良好的發展效應。1984年初，山西省委和忻州地委同一時間去原平召開了現場會；1984年7月22日，受到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萬里的充分肯定。萬里說：“是我支持你們的，支持你們搭臺，農民唱戲”，“縣委書記要會經營，經營那個縣。”李鵬說：“原平經驗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就是農村富裕起來之后，剩余勞動力怎么辦。”1987年，中共中央調查組和山西省委再次肯定和推廣原平改革；1988年，山西省委再次派出調查組，總結推廣原平經驗。

此外，全國各地500多個縣8萬余人赴原平學習。江蘇、河北、河南、貴州、陜西等省學習原平經驗創造了多種“搭臺”形式，推進發展。我省許多地方“搭臺唱戲”呈現出了新的發展態勢：介休李安民“搭臺唱戲”成了焦炭大王；榆次梁文海“搭臺唱戲”成了鍋爐大王；洪洞李清生“搭臺唱戲”引領了一個村迅速致富。后來，1993年1月，中央機關30名領導、專家在京召開“‘搭臺唱戲’、機構改革、市場經濟”研討會，認為：原平“搭臺唱戲”，成功地解決了縣級機構改革和發展商品經濟的課題，具有開創性的重要理論價值。

然而道路是曲折的，改革的道路三辶回九轉，更加曲折。我們首倡的“搭臺唱戲”，先后被審查6次，500多天。有人甚至揚言“搞個冤案，也要把他投入監牢！”在我經受磨難的時候，是您義正辭嚴，為改革、為改革者壯了膽，撐了腰。

三個舉措，讓我感動永恒。

第一個動作：在原平“搭臺唱戲”受到扭曲時，您卻給您的家鄉平定縣寫信推薦原平改革經驗。您的這封信，我直至退出政壇后的2010年才看到。您寫道：“原平縣委‘改革方向完全正確’。新班子把自己的命運同改革的命運聯接在一起，具有開創新局面的良好素質。”“‘搭臺唱戲’有利于工業和農業，城市和農村互相促進改革，互相提高服務，共同協調發展。”并提出“即使搞改革出些差錯，省委、地委承擔風險。”顯然，洋洋灑灑數千字的信稿，傾注著您支持原平改革的真誠情懷。讀著您的信稿，我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第二個動作：您在我蒙冤時，親自找我面談，用您所經歷的屈辱鼓勵我振作精神。您說：“改革和革命一個樣，有時要準備舍命的。”您要我不要計較個人是非，要從山西發展大局來研究問題。您說：“總有一天會弄清是非。”話是這么說，您卻陪著我流淚。因為您心底知道，“造出去的謠言為潑出去的水，很難收回！”后來，依然有人把原本是學習原平的隰縣的做法，扭曲為要與原平劃清界限，在肯定隰縣的同時，批判原平。這種顛倒是非的錯誤認識，我心為之痛，但有了您的鼓勵，我居然肚量大了許多……我明白了：改革的艱難，不僅有舊體制、舊觀念的滯阻，嫉妒也是無緣無故的阻力！淺薄是莫名其妙的扭曲！

第三個動作：當您已進入耄耋之年時，依然不忘昨日的原平改革的轟動與原平經驗推廣中的間斷，您思考著一個并非為了您與我的主題，那就是如何評斷和保護改革者、如何結論原平改革。您說，“如果作為山西大事研究，可以從呂日周的成長過程深入總結搞清干部隊伍的是非，從原平經驗的前后反復深入總結山西改革開放中的是非。”并且，這是作為您辭世前的寫作遺稿，讓杜大姐轉給我的。捧著這個手稿，我明白了全部：您是以改革論是非、以原則論是非、以發展論是非，而不是以個人親疏論是非，更不是以個人恩怨論是非。與此同時，也就是2009年，您還提出建議：“要把1984年的原平綜合改革，寫在山西60年大事年記中。”

庭棟書記，緣由您與改革同呼吸、共命運，緣由您的政治膽略和人格魅力，您才有效地扶持了、呵護了、保護了原平經驗。今天想來，我仍然深深地感動著！從原平經驗和改革實踐者的磨難中，我更加敬仰您，感激您！

（四）

庭棟書記，在您逝世一周年的時候，我在思索，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在物欲橫流的世界中，我不曾給過您一點值錢的東西；在權力交換的不良環境下，您也沒有直接提拔過我。我與您的交往，是兩條平行線近距離相伴，久遠而永恒。我們雖然交往淡如清水，但根深固若沃土。我觀察到，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多種多樣：以商相交、行賄賣官只是利益交換，瞬息即變，各不相干；以權相交、提拔報答只是存款取息，各有盤算，無利脫鉤；以色相交、欲壑難填，只是暫時取悅，日久情變，反目為仇，釀成悲劇。只有以心相交，才能不離不棄，終生永續，舍身忘命，真情相待。您與我的相交是情的交融、心的感應，更是義的結合。

我知道了，您為何對我好，那是因為您不以親疏論遠近，僅以素質看干部。對所有改革者，創新者，馬克思主義、創新理論的忠實信仰者，您都引以為同志，都把您的信任和真誠毫無保留地送給他。

我知道了，您為何對我好，那是因為我在改革中做出一點努力，有了一些影響，創造了一些實績。您為了支持改革關注我，愛護我，引領我！

我知道了，您為何對我好，那是因為我操守端正，忠于人民，富有社會責任感，敢于堅持原則，不畏強權，磊落行事，陽光施政。您關愛我傳遞的是您與我同質的品格。記得多少次您告誡我：“用心想問題、作決策；不要‘用腦’琢磨人、做事情。”我知道，您傳遞的是一個獨特的思維：用心，是不違道德底線，公道公平、真誠善良地站在大眾利益的立場上當官、做事；而“用腦”，則是從個人的不良動機出發，想歪點子、出壞主意，害人坑人的不良行為！

我記下了，永遠地記下了，也做到了對群眾、對干部永遠地以心相交！我用從政實踐不斷重復著您的教誨，實踐著您的教誨。

2000年，我出任中共長治市委書記。此時，我依然對改革情有獨鐘，加之原平的經驗與實踐，更激發了我以改革的精神推進工作。2000年到2003年的三年間，長治市委認真執行山西省委調整經濟結構、轉變干部作風和端正用人導向的工作安排，抓經濟、社會、政治、體制改革，初步走上了科學發展的軌道。

您為了支持長治的改革發展，2002年5月，在我出差不在長治時，專程去長治調研了七天。我一天也沒見到您，一頓飯也沒陪您，如今想來，十分慚愧。經過七天調研，您給時任省委書記田成平寫了專題報告，一個縣一個縣，一件事一件事，對長治改革的事實作了公道評說。您說：“長治的干部恢復了共產黨的樣子，干部離百姓近了，群眾的實惠多了。”您說：“長治市委只爭朝夕，不安于做官，不圖個人清閑，反對懶、散、拖、浮，他們不怕惹人，對工作嚴格要求，追究責任。”“長治市委把批評變成財富，加強輿論監督，重視黃牌效應，限期整改問題，力求引導干部把心思用在發展上，這對‘官本位’是很有力的沖擊。”您還說：“市委思路超前，工作力度大，要求嚴，把大家的干勁調動起來了。”

這樣，您在過去支持原平改革的基礎上，退休之后，又一次為改革創新之舉伸張正義、公道評說。特別讓我感動的是，您還把我所著的《長治，長治》一書放在床頭，讓我很不好意思。我知道您關心政治體制改革，告誡我，多點探索，改革不僅對外開放，還要對內開放。在長治市委利用媒體監督干部引起爭議時，您再次支持了我的改革之舉。今天，欣喜地告訴您，最近出版的《中國1978—2008年新聞傳播史》，長治案例已經進入其中，載入史冊。

（五）

庭棟書記，您是創新理論的堅定信仰者，您尊奉科學發展觀，重視山西發展。您厭倦平庸、怒斥保守；您支持創新、助推改革。就是在京住院期間，臨終時，您還托杜大姐把您寫的《袁純清工作法》轉給我，讓我學習、研究、落實。您給袁純清書記工作法的定位是：“提高山西人的信心、膽量；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讓山西干部隊伍提高法紀！”

杜大姐告訴我，您讀了袁純清書記2010年“7·29”講話后，特別興奮，不光自己反復閱讀，還逢干部就講，一定落實轉型跨越發展和綜改試驗區的工作。今天，我反復解讀您親筆寫的《袁純清工作法》，又重溫“7·29”、“7·28”兩年兩次袁書記的講話，感到您是移交了一項使命，一項更為深刻、更為神圣的改革使命、發展使命，那就是強力推進山西轉型跨越發展。對此，要有信心，有膽量；對此，要與科學發展觀的要求，與黨中央的部署相統一；對此，要提升干部素質，特別是法紀、道德素質和引領發展的能力。這就是我對您交給我的《袁純清工作法》的初步解讀。

我給袁書記匯報工作時，他明確指出，經濟轉型的關鍵是干部轉型，干部轉型的關鍵是思想轉型（就是要解放思想），思想轉型的關鍵在于有文化、有水平。

據此，我們能做的，就是要繼續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推進山西轉型跨越發展，這是對您最好的紀念。近來，我依循您標定的袁書記的工作法和服務山西轉型跨越發展的思想，組織改革創新研究團隊，并配合相關部門對全省1500名村官進行了素質培訓，努力讓干部有文化，有水平；同時，以改革創新精神，調研和發現、總結和整理一些類似孝義市這樣的綜改典型和率先轉型、率先跨越發展的典型，以實踐“袁純清書記的工作法”和“7·29”、“7·28”報告精神。再就是在生態莊園建設方面，走出新路，使之成為山西新農村建設、城鎮化建設、“四荒”治理的新范式。

改革與發展，特別是山西跨越發展，重在思想解放，精神先行，有信心，有膽量。為此，山西改革創新研究團隊已經做了一些努力，成立了“太行、呂梁、大寨、右玉”研究中心，意欲為“轉型跨越”提供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撐。這也是對您心靈告慰的一種選擇！

庭棟書記啊，我是無神論者，但今天卻真希望您站在九泉之下，夜深人靜時，傾聽到我的絮語和思念；真希望您坐在九州之中，我的這一席話，穿越時空、貫通陰陽兩界，讓您一句一句聽清楚；我在您的墓前，把燒成紙灰、飄上遙遠太空的這篇紀念長文，讓您一頁一頁地讀明白……

（作者系山西省改革創新研究會會長，原省政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