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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結構變遷與發展中的若干問題
——專訪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李強教授
□史玲玲(本刊特約記者)

中國社會結構在總體上有哪些具體變化
領導文萃: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社會結構總體上發生了很大變化,請您談談有哪些具有深遠意義的變化?
李強: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結構的巨變對整個社會的影響是深遠的。一定意義上說,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創造出了一種新的社會結構,這既是中國社會發展到現在的動力來源,也是中國社會未來發展的驅動力。具體來說:
一是社會分層的標準發生變化。改革開放以后第一個大變化就是經濟分層取代政治分層。改革開放以前,雖然沒有經濟分層,經濟上比較均等,但是實際上地位差異也很大,階級斗爭也很激烈,那個時候有所謂“紅五類”、“黑五類”、地富反壞右和其他階級等等的區分。區分的標準實際上不是財產所有權,而是政治身份。改革開放以后從政治分層的社會演變為經濟分層的社會,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具有巨大的進步意義,因為在一個被稱作共和制的國家,大家共同議事的國家,大家在公民意義上是平等的。
二是身份分層發生變化。改革開放前,人們雖然沒有經濟分層,但是還是有身份的。戶籍身份是最典型的身份。工人和農民都是一種身份。戶籍是很大的制度分割,改革以后,束縛人們的身份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身份制的變化也有巨大的社會進步意義。身份制是用先天的指標限定人的身份,即使人們努力也很難改變身份。改革之后,至少允許農民進城了,允許農民從事多種經營了。如果一個農民有本領,通過自己的努力可以成為小業主,甚至一些大商人也是農民變化而來的。身份制太重視先天因素,而非身份制則重視人們的競爭、努力等后天因素。雖然現在戶籍問題還是很突出,但是與過去比已經有了質的不同。比如在廢止收容法之后,農民可以在城市打工,不會被驅逐了。當然,身份制還處在變遷的過程中,直到今天,人們還在批評戶籍制度,它還殘留著過去戶籍身份的一些因素,如把福利復制到身份上。但是現在畢竟有了通過努力改變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三是社會的群體結構發生變化。改革開放前,許多財產分層的群體如民族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等通過社會主義改造都消失了。人民共和國五星紅旗的四顆小星星是代表四大階級:工人階級、農民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1956年社會主義改造之后其中兩顆星星就沒有了,改革開放以后又恢復了兩顆星星。最開始出現的是個體戶,特別是從80年代開始,逐步發展至今,個體工商戶在全國就業體系中的規模,如果按城鄉從業人數計算,大概有近6000萬人。90年代之后就出現了私人企業主,也就是民營企業家。現在工商注冊的民營企業大概有550萬家,這個數量雖然不是很大,但民營經濟在整個經濟的發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現在的深圳創業板也就是為民營經濟服務。中央修改黨綱黨章,提出允許其他社會階層加入中國共產黨。中央在文件中也提出過其他新生的社會群體,除了民營企業家外,新生的群體還有很多,如律師、會計師、評估師等等,這都是人們常說的白領;還有新生的組織,如各種中介組織,外企等。尤其是白領,主要由管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銷售人員和普通辦公室人員構成,這些年在大城市的發展十分迅速。最近對北京和上海的兩個城市的研究發現,按戶籍人口來說白領群體都超過了藍領群體,可見社會結構上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再說說知識分子——現在是專業技術人員,過去在數量上很少,按照毛澤東1957年的講話,全國的知識分子也就是五百萬左右。現在就每年僅新畢業的大學生就有七百萬,10年就有7000萬。現在這個有知識的群體總數是上億了,增長速度有加快的趨勢。他們是未來社會發展的動力。如果想調整產業結構,調整傳統經濟格局和方式,他們都是新生力量。如果想推進民主法制建設,他們也都是受過現代文明教育的人。這里還要特別說說80后和90后,他們創造的經營方式多種多樣,如通過網絡就業的群體規模就很大。年輕人最有生命力,他們結構的變化,對社會的影響是巨大的。對新的社會階層要給與更寬泛的理解,如志愿者群體,這也是過去所沒有的。許多民間的基金會、慈善組織在形成,這些都是新生社會力量。新生社會力量將是推動未來社會發展的重要動力。
四是社會各階層的關系發生變化。改革前資本家消失了,沒有了勞資關系,更多的是干群關系。改革后隨著資本進入,勞資矛盾就出現了。目前勞資矛盾突出,頻繁出現一系列的工人罷工事件等。面對復雜的勞資關系,作為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應該也能夠創造出新型的矛盾調解方式。改革開放以后產生了很多新的社會關系,只要這些社會關系是有利于社會發展,推進社會進步,就是好的社會關系。過去在對溫州的研究中,總認為溫州家族企業不好,但是后來發現家族內部容易建立信任關系,依靠家族企業將經濟發展起來了。家族企業內部不是簡單的資本家和工人的關系,而是強調整個家族的發展。中國出現了許多帶領大家致富的人,差不多成功的村落都有帶領大家致富的帶頭人,他們在經濟上的實力很強,但是他們和工人之間的關系不是簡單的資本家和工人的關系。新型的社會關系是多元化的,外資企業進入之后,企業所有者和工人階級之間的關系是什么?總之,當前社會,不是簡單的某一種關系,而是復雜的多種關系的交織。再說說城鄉關系。改革之初,也就是80年代,數據顯示城鄉之間的差距是縮小的,原因是農民進入市場之后能夠很快從市場獲得很大的利益,農民的收入增長很快;到了90年代中期之后,改革大踏步在城市推行,城市的競爭力明顯上升,鄉村的競爭力相對下降,城鄉差距又開始拉大;到了2002年左右中央更多地關注了農村,提出新農村建設,在轉移支付中增加對農村的投入,城鄉關系又有所變化。還有市民與農民的關系,過去政治運動中,常常出現市民下鄉,農民還是很善待市民的。改革開放之后,很少有市民下鄉了。現在更多是農民進城打工,參加城市的經濟建設、給市民提供服務,與市民也建立了多種關系。如保姆、商販等與市民建立了復雜的關系。總之改革開放之后,階層關系復雜程度增強了。這個過程中也有負面影響,比如,拆遷中的沖突問題。過去強調的是整體利益,忽視個體利益,現在開始重視個體利益,那么,拆遷中的補充標準就很難處理。過去是整體解決、整體安置,沒有現在這樣多的矛盾。總的來說,改革開放以后階層關系的體系變得異常復雜。過去統一管理、統一分配,關系相對簡單。現在是個體競爭、市場競爭、自由流動,關系變得非常復雜。
五是貧富差距和收入差距發生變化。各種數據顯示,改革以來貧富差距和收入差距明顯擴大了。如用基尼系數測算,改革前基尼系數很低,是比較均等的社會。現在幾次全國調研的數據均顯示我國城鄉居民家庭人均收入的基尼系數是在0.47和0.5之間,這表示是比較高的貧富差距。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也就是在0.6左右,極其個別國家達到過0.7,一般是頗為罕見的。基尼系數0.5已經是貧富差別非常大的國家了。按照目前的發展速度看,貧富差距上升速度很快。但是貧富差距需要客觀地看待,其本身也不是社會是非的唯一判斷標準。根據我對于解放以后居民家庭經濟史的研究,我國城鄉居民家庭人均收入的基尼系數最小的時期是“文化大革命”時期,但是我們肯定不會認為這個時期好。貧富差距過大,顯然有巨大的負向影響。我認為,最關鍵的還是要看是什么因素造成了貧富差距。如果是公平競爭、機會均等的競爭,那么這樣因素造成的差距是人們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貧富差距是由于不公平不公正、甚至是制度設計上的不公平造成,這就是極端地不合理了。
如何看待中產階層的形成和擴大
領導文萃:在中國社會結構變遷的過程中,您認為是否形成了穩定的中產階層?如何定義?
李強:中產階層這個概念目前在傳媒中頻繁出現。中產階層實際上是middle class翻譯過來的。middle class本身沒有“產”的含義,就是指處在中間位置的階級。中共十七屆五中全會文件中所用的概念是“中等收入群體”,之前使用的是“中等收入者”,可見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群體了,表明中產階級這個概念本身就不是很嚴格的階級定義。階級定義有兩種,一種是屬性階級定義,另一種是等級階級定義。屬性階級定義是根據性質來定義,如工人階級、資產階級、地主階級等等,這都是依據階級的性質定義的,階級界線十分清楚。中產階級屬于第二種,不是按照性質定義的,是按照等級來定義的。所以與中產階級對應的是上層階級和下層階級,階級界線不是很清晰。但是為什么媒體頻繁使用這個概念呢?在現代社會,不清晰的階級劃分比較容易緩和階級矛盾。比如在美國80%的人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但是美國的貧富差距實際上也很大,基尼系數也能達到大約0.47。美國社會明顯是有窮人和富人的社會,但是,調查結果是大多數人認同中產階級,可見中產階級的意識形態運作得很成功。我們國家卻相反,現在遇到的問題是,調查發現,社會上的大多數人都處在心理的不平衡狀態,都不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而是處在中下層或下層。這樣,全社會就處在“社會緊張”的狀態中,這也是當前社會矛盾激化的背景原因。
中產階級可以翻譯成多個不同的概念,如中產階級、中等收入層、中間階層、中間階級等,都是對應middle class,也就是收入處于中間位置的群體。但是我認為比較完整地定義中產階級,使得這個概念更清晰,應該再增加兩個指標,一個是職業指標,另一個是教育指標。這樣中產階級的概念就更豐富了。簡單的從收入來定義的話不能面對一些實際的階層狀況,比如,撿垃圾的人也可能有很高的收入,但是從職業聲望的角度來說很難把這樣的群體歸入到中產階級。一般來說中產階級除了收入處于中等位置外,還得考慮職業。收入的定義實際上相對更寬泛,可以定義的高一些也可以定義的低一些。職業上定義的話,中產階級包括:從事管理工作的人,當然不包括高級管理人員,包括所有的專業技術人員、銷售人員以及普通辦公室人員。中產階級的第三個標準,就是要把教育指標考慮進來,是指受過高等教育的群體,不論是大學或者大專。
如果依據這三個指標來定義中產階層,我國的中產階層的規模比較小,即使以職業一個指標來定義,中國的中產階層在2009年也只有大約17%。從國際的客觀數據來看,英美等國中產階層的比例達到65%以上,也體現出了這些國家以中產階層為主體的社會結構特征。我國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很大,也不是短期內能夠實現轉型的。
領導文萃:那么,如果不考慮中產階層的主觀認同,只從客觀指標來看,我國的中產階層由哪些群體構成?
李強:在當前我國的社會結構中,中產階層主要由五個重要的集團構成。第一個集團是最典型的中產階層,也就是專業技術階層。這個階層包括傳統的知識分子階層,當然其中一些級別很高的專家屬于更高的階層。專業技術階層、知識分子階層從共和國60多年的歷史看,是貫穿始終的中產階層。第二個集團是各類管理人員,包括公務員。當然高層管理人員、高級干部屬于更高級的階層。第三類集團就是“新中產階層”,主要是指從事新興或高新技術職業的由年輕人組成的群體。第四類集團是效益比較好的國有企業、股份制企業和其他經營比較好的企業、公司、單位的職工層。第五個集團主要是指大量的中小企業、中小工商業的經營者、所有者。第五類集團在中產階層中增長的速度最快,流入這個集團的來源也更廣泛。
這里需要補充說明的是,這幾個群體之間沒有太強的相似性,或者說組成中國中產階層的各個集團相互之間群體特征差異很大。比如一個農民工通過商業上的成功,成為中小工商業經營者,但是他與典型中間階層的干部階層、知識分子有很大的差異,不僅是生活方式、意識形態的差異,社會關系上也距離很大。未來中產階層如果成為主導的話,不僅僅從收入、職業、教育上來分析,很大程度上還要看階層認同。若一個社會中的中產階級內部沒有認同,這個社會就缺乏穩定的社會力量。現在中國的中產階層是一個多元分散的中產階層,而不是統一的中產階層。這也是中產階層力量弱小的一個重要原因。中產階層之間相互不認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過去身份制的割裂。如果未來中產階層成為社會的主要力量,他們之間應該相互認同。我之所以強調教育,是說在相同的教育背景下中產階層應該有相似性,也就有相互認同。
未來中國是個有13億到15億人口的社會,如果能夠形成龐大的中產階層,這對于社會來說就是穩定的力量。我認為,中國社會的財富應該向社會的中下層傾斜,而目前社會財富的壟斷性太強。根據一般規律,現代化的巨型、大型企業,為追求效益、應用高技術、高水平管理,其自動化程度很高,所雇用的勞動力占全國勞動力的比例會是很小的。中國超過8億的勞動力,未來到哪里去就業呢?只能是中小企業。未來中國人的就業出路,只能是中小企業、中小經營單位為主體的就業結構。如果是以中小企業為主體的就業結構,國家在政策上就應該扶持中小企業。但是,從目前的政策層面來看,越是大的國企、大的壟斷性企業越容易得到扶持和貸款,甚至可以說資金過度了。但是中小企業經營者很難得到扶持,這和國際上的做法不同。比如在美國只要個人信用記錄好,就很容易得到貸款,不需要審批,通過銀行就可以得到。中國的大企業,即使存在欠債不還也容易得到貸款。這就需要我們在政策層面作出調整,推動中小企業的發展。這對于中國未來發展來說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領導文萃:那么如何擴大中產階層?農民工群體是否可以進入中產階層?
李強:我們希望未來的中國社會是以中產階層為主體的社會,中央的提法是不斷擴大中等收入群體。中產階層的形成需要開放的機制,即任何一個人只要努力,都有機會進入中產階層。目前我們在制度上設計的進入中產的階梯、門路或渠道太少。第一個渠道就是教育機制,中國也是如此,就是高考。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之后進入中產階層的比率就很高了,可以和職業接軌。目前數據也表明我國教育的收益率也在上升。從形式上看,高考在制度設計上是開放的,但是實際上對一些群體還是存在局限。例如,現在許多農村的孩子不上高中,初中畢業之后就去打工了。中國的流動打工者人數大約是2.7億,他們就不能通過高考進入中產階層,這就是制度上的重大缺陷。第二個渠道就是市場的機制。改革開放以后一個重大的社會進步就是引入市場機制,市場機制的最大原則是機會競爭公平。不論工人還是農民,都可以在市場上通過競爭獲得利益,進而實現經濟地位上升。市場的容納力比高考大得多。但是有些市場,如石油、電力等壟斷行業,包括房地產這樣的高投資、高社會關系的行業,不是普通人可以進入的。市場需要放開準入的條件,讓人們公開競爭,否則就會被少數人壟斷。第三個渠道就是成為公務員。公務員招考不受城市戶口或者農村戶口的限制,但是受到教育水平的限制。公務員這個隊伍本身太小,也不應該是太大的隊伍。一個國家不應該有太多的公務員。現在許多人都想到機關工作,但是誰去從事一線勞動?馬克思講得很正確,勞動創造價值。一個社會大多數人都不想勞動,怎么創造價值?最近關于金融泡沫的批評是對的,人們不做實業,只想做金融、玩貨幣符號,那么就會面臨著貨幣符號泡沫的危機。既然工人和農民在勞動,我們就應該為他們在制度上設計進入中產階層的渠道。我最近在《江蘇省社會科學》發表了一篇文章,主要的觀點是我國以農民工為代表的廣大的勞動者,被排除在技術地位晉升的機制之外。實際上人民共和國創造過一個很好的制度,就是八級工制度。八級工制度是1956年創造的,一直延續了很多年。這個制度應該是進入中產階層的非常重要的渠道。
中產階層的構成群體中有兩個很重要的群體,一個是專業人員,另一個就是技術人員。技術人員就是指實際的操作者。我國為技術人員提供的渠道太窄了。1995年我國勞動部廢除了傳統的八級工制度,模仿英國的體制,在我國建立了五級職業資格證書制度。我最近在調研中發現,89%的農民工都沒有這種職業等級證書,這意味著這個等級證書沒有什么意義。迄今為止,社會上大部分的人也不了解這是一種什么制度,也不被社會重視。原來的八級工制度是當時人們進行技術晉級的很重要的渠道。不要說八級工,如果一個人是5級工或6級工,那他在工廠的地位就很高了,可以說他是進入中產階層了。現在的5級職業等級證書不僅農民工基本上都沒有,就是有了,也發揮不了什么作用,即使有了這個證書,也不意味著地位的上升。忽視勞動者的技術等級,就使得工人無法通過技術等級進入中產階層。實際上通過技術等級實現地位的上升適用范圍很廣,中國有數億的一線勞動者,建立了技術等級就可以進行考核,相應的產品的質量也就上來了。現在劣質產品太多了,就如近來發生的上海大樓著火,調查發現電焊工沒有證書,實際上大多數電焊工都沒有證書。為什么呢?這就是管理者的問題了。
我國流入城市的農民工大約有1.5億,在鄉鎮企業打工的大約有1.2億,這樣就有2.7億人。他們的技術等級升級不被社會重視,我們在制度上沒有為這些人設計上升的渠道。現在產品低劣,也是不重視技術的一個結果。
領導文萃:目前有很多農民工居住在城市,對他們來講,實現地位上升是一個方面的問題,與此相聯系,另外一個方面的問題就是他們如何融入城市?
李強:農民工融入城市面對的最重要的問題還是戶籍障礙。中國的戶籍障礙還沒有解決,在大城市這個問題更明顯。外來打工族在城市沒有取得戶籍身份,這是造成他們循環型流動的重要原因。實際上就是上面所談到的,身份制約人們地位的上升。一個國家最少應該做到公民意義上的地位平等,在公共資源的占有上應該實現平等,而戶籍制度將人們分成不同的等級。我不是認為戶籍制度問題一下子就能解決,在北京和上海這樣的城市的確很難。但是從長遠的發展看,應該改變戶籍身份對地位上升的制約。地位上升是競爭的結果,公平的制度應該讓大家進行公平的地位競爭。競爭的公平性的前提就是要有公平的制度設計,高考有制度設計了,而農民工的地位競爭就沒有制度設計。在未來的制度設計中,應該為農民工設計更多的機會,使得他們有機會融入,并能夠實現競爭式的融入。
領導文萃:那么對于處在弱勢地位的群體,競爭淘汰之后怎么辦?
李強:競爭具有公平性,但是不可否認會產生強勢和弱勢群體。強勢群體競爭成功,弱勢群體怎么辦?但這個弱勢群體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老弱病殘。老弱病殘應該得到社會保障、福利救助。中國目前的弱勢群體不是僅僅指過去的老弱病殘,而是有很大的擴張。目前中國的很多弱勢群體是由于制度的巨大變遷造成的。比如農民,征地拆遷之后就成了失地的農民,這個數量也很大了。再如當年的國企轉制之后,上千萬工人就被買斷、下崗、離崗、內退等等。實際上許多工廠的下崗工人技術水平很高,但是下崗后沒有收入就成為弱勢群體了。這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弱勢群體。對于第一種弱勢群體,任何一個社會的社會保障都應該覆蓋這個群體。現在的弱勢群體是由于制度原因產生的,特別是現在到處都在征地,征地之后的失地農民得到一些補償,但是就業成為難題。因為制度變遷而產生的弱勢群體,不是真的弱勢,也可能還有很強的能力。但是被社會排斥,成為了弱勢群體,這就涉及到什么是公正的制度。目前是人為地造成很多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這首先要解決制度設計的公平問題。
如何解決收入分配和貧富差距中的問題
領導文萃:農民工地位的上升和身份的改變需要設計公平的制度。地位上升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實現居民收入的提高,而目前我國工資性收入在國民生產總值中的比重很低。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李強:中國在前一輪的競爭過程中,資本占有絕對的優勢,勞動者處于劣勢地位,沒有權力。在西方社會勞動者一般聯合起來,建立了工會,通過集體談判獲得勞動者的利益。我們的工會是否能發揮這樣的作用?現在什么人和組織代表勞動者?在制度上是否設計了保護勞動者的制度保障?這是核心的問題。我國制定了《勞動法》,如果能夠按照《勞動法》執行,也可以保護勞動者的利益。但是許多用人單位不按照《勞動法》執行。按照《勞動法》,應該給雇傭的人員上保險,許多小企業實際上不給上保險,通過多種方法來規避。大企業一般沒有這個問題或者問題相對比較少,因為有相應的監察部門。現在有一個特別普遍的現象,就是用人單位不給受雇者簽訂無固定期限合同。按照《勞動法》的規定,在第二個聘期就要簽訂無固定期限合同。但是,目前很多單位的作法是將你的人事檔案轉出,你在這里工作,但是由另一個單位代發工資。這就是一些違法的中介機構,他們從用人單位拿一部分利益,給用人單位代發工資。代發工資現在成為一個普遍現象,這嚴重違反《勞動法》的規定。
領導文萃:剛才主要是說農民工群體,農民工群體之外還有一個貧困群體需要得到關注。現在貧富差距在不斷拉大,在農村有貧困群體,在城市也有貧困群體,未來怎么解決貧困群體問題,怎么面對貧富差距?
李強:過去我國城鄉差距比較大,農村缺乏保障,農村有貧困群體,如一些老弱病殘、五保戶等。中國農村還有比較有中國特色的集中連片貧困地區、貧困縣。西南西北和一些少數民族地區,貧困縣還很多,現在又產生了新的貧困群體。中國傳統單位制時期,單位幾乎能覆蓋所有人,城市貧困群體相對比較少。今天社會體系和結構發生很大變化,引入市場之后,單位覆蓋全民就業的制度廢除了。在我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單位內部均等覆蓋單位人群,城市沒有明顯的貧困群體。現在單位體系從90年代中期以來大轉型,傳統單位減少,只有部分事業單位和部分國企還存在。實際上國企也是現代企業,可以解雇人員,不再是鐵飯碗了。這個時候城市貧困的發生率在上升。
我們現在說的是相對貧困,不是說絕對貧困。改革30多年來人們在衣食住行方面有了很大提高,絕對貧困有了很大改觀。而相對貧困,是相對于生活水平高的人來說的貧困。城市產生了許多相對貧困群體,不是絕對貧困。甚至大學畢業生都進入到這個群體中來,比如現在所說的“蟻族”。相對貧困群體是城市面對的突出問題。
相對貧困的概念沒有一個絕對的界限,就看與什么樣的群體進行比較。相對意義而言,城市內部差異很大,產生了很多相對貧困群體。例如現在買不起房子的人都覺得自己貧困。城市要思考如何來對待相對貧困群體,如何來處理貧富關系。現在的確出現了暴富的人群,有些是采用了不正當方式暴富的,這里面有許多不合理因素,與此同時,在另一極產生了許多相對貧困的群體,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首先,就是要考慮公平公正問題。致富本是人們追求的合理目標,但是要合法,比如說是否按時交稅了。現在我國工薪階層承擔了個人所得稅的最大部分,而工資性收入在國民生產總值中所占的比重本來就很低。窮與富是在任何國家都有的現象,但是,要分析什么人成為窮人,什么人成為富人。如果在一線辛勤勞動的人成為窮人,而利用社會背景、社會關系,甚至腐敗分子、不法分子成為富人了,那么這個社會就不是一個公正的社會。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做到制度設計的公平公正合理。其次,城市中的貧困群體需要多方面的體制保障。目前全國基本上都建立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線”,即只要家庭人均收入低于一定水平,當地居民就可以在當地申請,通過審查后就可以領取保障金。但是這個制度還是有漏洞:外來人口都不覆蓋。第三就是發展NGO、非政府組織、社會慈善和公益事業。第四,在幫助弱勢群體方面,全社會都有責任。在一個和諧的社會里,大家應該互相幫助,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如何看待地區發展不平衡
領導文萃:貧富不僅表現在群體之間,還表現在地區之間的發展不平衡,如何進行調整?
李強:十二五規劃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關于解決發展不平衡問題。區域的不平衡典型的是東西發展不平衡,沿海和內陸差異很大。最近中央在政策上作了很大的調整,增加對不發達地區的投入。但實際上這種差異的核心還是人的差異。譬如溫州也沒有什么資源,當地人口密度很高,人們只能四處尋找生存的活路,由于被資源不足逼出了競爭能力。因此考慮解決差異性的問題,第一位的還應該是人,是人們的素質、觀念、技術水平的提高。
我很早就寫過關于文化貧困的文章,文化很重要。要解決地區貧困問題,中央的財政調控、撥款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的素質、水平、教育、思想和觀念的轉變。但矛盾的是,貧困地區如西南、西北,各種條件比較差,很難吸引人才。這就需要一些有志者,像當年的晏陽初、梁漱溟一樣,進入這些地區,通過教育進行人的改造,實現人的發展從而實現地區的發展。
領導文萃:現在提出主體功能區的劃分,如西部地區主要是進行環境和生態方面的保護,不適合發展經濟為主導,那么怎么協調地區之間的差異?
李強:地區的這種協調和發展絕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就能夠實現,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來改變,需要通過教育和新生代來逐步實現。最終還是需要落實到教育方面,需要有鄉村教師,或者像晏陽初一樣去發展教育,去改變孩子的命運,那就有希望了。
中國現在東部發展很快,而西部或者西部落后地區缺乏人才,發展很慢。當然西部也不是一個概念,不是全部都是貧窮或落后。重慶和成都就是地處西部,但是發展也很快。應該這樣說,已經具備了很好的發展基礎的西部地區,就應該繼續發展,但是像云南、貴州、甘肅、青海等一些地區,保護環境和生態更重要,就不應該用經濟的GDP去衡量,而應該用綠色指標去衡量。西部地區的發展應該是因地制宜的發展。
領導文萃:那么在這個過程中就有一個發展權的問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李強:政府就應該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對保護生態的地區進行補償。如北京就應該向密云水庫上游的河北沽源、赤城、崇禮、懷來、宣化、豐寧等保護生態和環境的地區進行轉移支付。但是現在的補償還比較少,這就涉及到一個機會公平的問題。如果,一方面要保護,另一方面又不進行轉移支付,或者也不給其他地區以出路,這就影響到了他們的公平權利。對于這些不公平的現象現在還沒有很好的制度約束,即使建立了一些規范,也沒有很好地進行實施和監督。真正要改變這些地區的狀況,一方面如上述從“娃娃抓起”,從新生代開始,通過教育等途徑來實現轉變;另一方面就是按照主體功能區的定位進行轉移支付,給予保護和補償經費。現在也有人提出在GDP核算中增加生態指標,計算生態產值,減少對地方政府的GDP考核的壓力。實際上最后也還是要進行轉移支付,只是說法不同。另外還要考慮有些地區本身就不適合發展,資源稟賦太差,也可以考慮進行移民。按照公平的制度,每個人都有發展的權利,如果想要發展工業,可以離開那個地區,到別的地區發展工業。當然如果涉及到大規模移民,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是相當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