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渺小

朱春學

她是個紐約女孩，父母都是赫赫有名的成功商人。她從小就讀于只招收富豪的貴族學校，鄰座盡是肯尼迪家族后裔或希爾頓酒店繼承人這樣的人物。可是，她愿意渺小。

17歲時，她考入紐約大學，讀表演藝術。一切都很正常，一切也都讓她覺得不對勁：腳下的路，一路花開，是自己想走的嗎？18歲時，她終于想通，原來，她愿意渺小。

這年，她毅然離開舒適奢華的家，搬到以臟亂差著稱的下東區，那里是最“渺小”的人們居住的地方。可是，她喜歡這里狂野、個性的感覺。只在周末時，她才搭車回到林肯中心附近的家，中間相隔60條街區。

上流與下流，骯臟與豪華，無趣與瘋狂，偽善與真實，虛弱與強悍，這就是60條街區連接的兩個迥異的世界。

后來，大學念到一半，她干脆休學，跑到下東區的夜店跳起了艷舞。既然愿意渺小，就不要藏頭露尾，索性渺小到底。每天，她都覺得自由觸手可及。

她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在隆隆噴發之前，已經積攢了太多的熱量，以致噴發那天，連她自己都猝不及防。2009年，她23歲，一闖進流行音樂圈。僅兩年時間，就拿到5個格萊美大獎、17個公告牌大獎。2011年5月，《福布斯》雜志公布全球最具權勢的100位名人，她擠下蟬聯冠軍四年的“脫口秀女王”奧普拉，成為No.1。她的歌迷被叫做“小怪獸”，而她被叫做Lady Gaga。據說，這個藝名的意思是“狂熱小姐”。

2011年7月，她到臺灣接受資深媒體人陳文茜的專訪，讓人看到一個和舞臺上不一樣的Lady Gaga。談話時她細聲細語，與舞臺上厚實狂野的嗓音判若霄壤。

陳文茜覺得她很特別，似乎不屬于地球，問她：“如果你有機會住在另一個星球，你會選擇哪個？”這么問，她毫不覺得突兀，說：“我本來就是從別的星球來的，所以當我回家的時候，我會告訴我的家人，地球的狀況好不好。”

陳文茜追問：“那你能告訴我們，你到底來自哪個星球嗎？”

她認真地說：“不能。如果我告訴你，那你們就會每天晚上守在外面等我。”

Lady Gaga不是怪物，她也是個坦誠率真的人。她光環太多，我們都被自己的眼騙過。

陳文茜又帶著很多人的好奇問她：“你是否渴望有一天，在紐約有個標記，被命名為Gaga？或許就是曼哈頓大橋，可以叫Gaga橋！”

Lady Gaga的回答出人意料：“不。你知道為什么嗎？當我在紐約時，我感覺自己很渺小。我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那是我的家，是我開始的地方，所以我一點也不想改變它。”

陳文茜沒有氣餒，追問：“你真的沒有以你為名的企圖嗎？”

她很快而堅決地回答：“完全沒有。我喜歡在酒吧喝點啤酒，跟朋友小聚一下，聊聊藝術、音樂和時尚，即使這么做也不膩。所以，我不希望那些東西為我而改名。”

她說，大多數時候，她并不光鮮，除了衣著。她左臂上有一段刺青，刻的是德國詩人里爾克的詩句：“夜深時，向自己承認，如果你被禁止寫作，你會死去。凝視內心深處，就是答案的根源。”

陳文茜說，這是一種平凡，可以讓她隨時專注于舞臺和MV，也能讓她隨時回到幕后，心無旁騖。而我覺得，她還是她，Lady Gaga只是一個意外。無論歌迷“小怪獸”們如何尖叫，她都不會錯過自己，她始終是一個愿意渺小的人。

愿意渺小，是一種謙卑；愿意渺小，也是一次輪回。愿意渺小，你就會永遠與真實的自我相對；愿意渺小，你才能更持久地保留你的華美。

（圖/周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