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風亮節啟后人
——追憶老紅軍、山東省軍區原政委、濟南軍區顧問何志遠將軍

文/陳書斌

高風亮節啟后人
——追憶老紅軍、山東省軍區原政委、濟南軍區顧問何志遠將軍

文/陳書斌

1963年，解放軍總政治部曾發出號召，全軍向何志遠同志學習。當時全國掀起學習雷鋒熱潮，總政治部號召全體干部，特別是高級干部向何志遠學習。濟南軍區政治部、山東省軍區政治部相繼發出通報，號召學習何志遠將軍。當時全國有19家報刊、電臺宣揚了他的事跡，通過學習何志遠也把學習雷鋒群眾運動推向了一個新高潮。40多年來，他被譽為“永不褪色的老紅軍”、“艱苦奮斗的模范”、“人民公仆”。他的事跡對全軍和全國人民起了重大的教育作用和示范作用，他的精神是一筆最可寶貴的財富，曾感染和啟迪了億萬人。1992年9月，何志遠將軍不幸逝世，但人們仍緬懷和追憶他，以各種方式悼念他，寫信、寫文章、到他家里表達悼念之情。青島市有一個姓杜的普通市民，得知何志遠逝世，他買來了玉石，用微雕將何志遠2000多字的生平刻在四塊只有一方普通印章那么大的玉石上，并用小楷工整地寫下了何志遠生平。他托人轉送來以后，還是不愿留下自己的名字。在生平的后面他寫詩一首表達景仰和哀悼之情：

書罷潸筆淚凝心，仰德崇賢墨傳神，

志存亮節高風遠，將軍德智育后人。

何志遠是個沒有被人們遺忘，也不應被遺忘的典范。時代在前進，社會生活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我們這個時代仍然需要何志遠這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偉大精神……

將軍本色是平民

何志遠是參加過秋收起義的老紅軍，在紅軍剛剛誕生之際就加入了革命隊伍。他身經百戰，功勛卓著，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他擔任正軍級職務30多年，始終把自己當成普通一兵，始終把自己當成一介平民百姓。

何志遠出生于湖南瀏陽縣一個貧苦農家，15歲參加了秋收起義，后上井岡山。1934年到1937年在閩西堅持了艱苦卓絕的三年游擊戰爭。在艱難的歲月里，紅軍和人民群眾同生死、共患難。“有人民群眾，才有紅軍，才有我自己”。何志遠從革命實踐中認定了這樣一條真理。解放后，進了城，做了高官，他也沒有忘了人民，更沒有忘了閩西人民，他從來也沒有斷了和他們的來往。只要是閩西老區來人，他都熱情接待，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有的只能叫出小名或綽號，吃住全是他個人包了。機關管理處的同志想出面接待，他說，這是我自己的親人，我自己家里來的人哪能由你們接待。臨走時，送錢、送糧票、送衣服、路費。“文革”中，有人來找他證明某段歷史，他都認真地出具證明，從不怕受牽連。這些年來接待了多少這樣的人，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何志遠的大女兒向陽，出生在抗日烽火中，出生三天即送給了當地一家貧苦農民，解放后才回到何志遠身邊。向陽大學畢業后，到了婚嫁的年齡，保姆徐大嫂想把她介紹給自己本家的堂侄，堂侄家在農村，是部隊一個基層干部。征求何志遠的意見時，他連聲說：“好，好，這孩子是農民養大的，現在給農民當媳婦，這是‘還祖歸宗’吶，我自己也是農民的兒子。”在何志遠夫妻二人的支持下，向陽和徐大嫂的堂侄訂了婚。女兒要去婆家了，何志遠特地把女兒叫到跟前，再三叮囑：你不能有半點干部子女的優越感，咱家也是個尋常的普通人家，也是平民百姓。女兒牢記父親的教導，在農村剛結婚，第二天就扛著鋤頭到大田里打土坷垃，學干農活。向陽還很孝敬公婆，知事懂理。眾鄉親交口稱譽：省軍區政委家的閨女能和農民肩膀一般齊，不簡單！也有的人不相信這是真事，跑老遠來打聽，得到證實后，紛紛由衷贊嘆。何志遠在思想深處就沒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從不以高干自居，更沒有把自己看成可以高踞平民百姓之上的貴族。后來，他的三女兒也嫁給了普通農民的兒子。

何志遠的夫人趙亞是個“三八”式的老干部，曾被何志遠幾次阻止提升職務，甚至還降級。趙亞在南京曾擔任過一個大廠的黨委書記，論級別是正縣團級。后來調到煙臺一個機關當科長。她回到家里和丈夫說了，何志遠聽后笑了：“這是我的意見。本來地方黨組織要把你的職務往高里安排，我不同意，科級縣級還不是一樣干工作，沒必要那么計較。叫我說干什都一樣，咱也不是天生該作官的。”當時何志遠在26軍當政委，地方領導對他很尊敬，有不少事情經常向他匯報請示。這一請示不要緊，趙亞職務由縣級變成了科級。趙亞聽了丈夫的話后什么意見都沒有了，她也沒把職務的高低看得很重。

何志遠的平民意識是發自內心的。他珍藏著一本閩西黨史資料，是福建黨史研究室寄給他的。1936年，何志遠曾在閩西根據地擔任縣委書記、縣軍政委員會主席。40多年后再讀到這些資料時，他總是激動得久久不能平靜。他常想，我們黨從來都是把人民視為父母，那時，縣委只有六個人，活動在山溝農村，活動在人民中間，靠人民掩護和支持，同志們不怕敵人兇狂，就怕脫離群眾。這個優良傳統我們要永遠保持。

何志遠是艱苦奮斗的模范，凡認識他的人都會這樣認為。幾十年來，他的衣食住行始終保持低標準。在一般人看來，他對自己已很苛刻，但他總覺得自己的生活水準比普通百姓還是高得太多。有一件事對省軍區機關的干部戰士教育很深。1978年冬的一天，作為省軍區政委兼省委常委的何志遠接到去南郊賓館開緊急會議的通知。正巧，轎車、吉普車一輛也不在家，何志遠不準把轎車固定給自己用。政治部的同志準備立即向別的單位借輛轎車送政委去開會。何志遠擺手制止，指著停在門口的一輛三輪摩托車說：“就坐這輛吧。”同志們都勸他：“不行啊，政委，您哪能坐在這樣的車！”“不行，政委，大冬天坐摩托車您身體也受不了。”“沒事，天冷我可以穿件大衣嘛。走吧，沒那么多講究，開會要緊。”就這樣，何志遠在大冬天里坐著三輪摩托車到南郊賓館出席省委緊急會議。

人民給我的權力不是讓我謀私的

追憶起何志遠，熟悉他的人都會講起幾件事，贊嘆和欽佩之情由衷而生。大伙共同說過的一句話是：何政委從來不謀私。何志遠在日常生活中有個原則，決不為自己、家人、熟人謀私利，大事小事都不徇私。作為高級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在關系到黨和國家命運的時刻能出以公心，決不動搖。在平時更多的小事情上，他也從不謀私利。這在有些人看來不值一提，不屑一顧，但恰恰正是這些小事情反映出他的偉大品質。

“文革”中，何志遠兼任山東省委常委。一次省委辦公廳給他送了5斤肥城桃。他回到家中一看，立即叫公務員把桃子送到管理處。不大一會，管理處長又把桃子送了回來，說：“政委，這桃子是省委送給您的，您就收下吧，不然我也不好辦，”“怎么不好辦，送給戰士們吃了吧，就這么辦。”管理處長知道政委的脾氣，只得服從了。

何志遠下部隊有三個不準：一不準前呼后擁，帶一大批人；二不準基層迎送；三不準生活有特殊照顧，與戰士同吃住。這三個不準堅持始終，他自己從不破例，別人也不敢違犯。外出坐車，凡幾個人能和他擠在一輛車里，就不另派車，有火車的地方不坐小車，近距離乘火車能坐普通座就不坐軟臥。省里給他配了一輛專車，他心中很是不安，幾次提出辭退，因為沒有退成，他又在省軍區常委會上提出把專車改為公車，并親自跑到車隊囑咐：“這輛車不要固定給我，只要是公事，誰都要以用。”

有一次，何志遠病了，發高燒，想吃點桔子。公務員小馬跑了幾家商店也沒買到，很為難，最后到管理處訴說政委病了，發高燒，開了一封介紹信，找果品公司的領導買了5斤桔子。就這么一件小事，又引出了何志遠幾個不準，他告訴家人和身邊工作人員，以后一不準打他的牌子買群眾買不到的東西；二不準用他的名義辦私事；三不準要額外照顧。幾天后有位同志到何志遠家送來兩筐蘋果，當夫人趙亞知道這是以政委的名義從部隊果園買到的以后，便對送蘋果的同志說：“這樣做不好，老何說過多次了，不要以他的名義買東西，這兩筐蘋果快退回去吧。不然，你們又要受批評了。”三不準生效了。

何志遠始終堅持“三不準”，就是按規定應該享受的他也常常拒絕。省軍區機關許多同志都能說一段何政委“沙發的故事”。70年代初，機關給軍區領導同志家中配發沙發，可是沒等抬到何志遠家就被拒絕了。他說：“我家有椅子、凳子，坐著挺好。”后來，機關又做了一批沙發，管理處又派人送去兩個，何志遠又婉言拒絕了。新年春節快到了，管理處考慮到節日期間到他家來走訪的人多，家中沒有沙發不方便，又第三次把沙發送到他家，勸他暫且留用幾天，過了正月十五再商量處理。何志遠知道這個“商量處理”話中有話，笑了笑說：“那好吧。”一些同志以為這次說服了何政委，沙發留下了。哪知道農歷正月十六剛上班，何政委一個電話打到了管理處：“正月十五過啦，沙發怎么還不抬走？”管理處長說：“政委，沙發就放在你家里用吧。”何志遠說：“不行，你要不來抬，我就派人送了。”管理處只好把沙發抬走。

在處理公與私的關系上，何志遠的原則是決不損公肥私，而且還要自己吃虧。1968年何志遠的母親在湖南老家病故，何志遠因公不能回去。組織上派了政治部的一位干事陪同夫人趙亞回湖南料理喪事。回來后，何志遠不讓趙亞把這次路費及其它費用向公家報銷，而由自己承擔。不但這樣，那位干事的路費也不能由公家報銷，也要由他來承擔。理由很簡單，他說這次回湖南完全是為他自己的私事，費用當然要由他來支付。在他的力爭之下，財務處只好收下他支付的全部費用。何志遠生病住院，趙亞要到醫院去陪同照顧，她每次來回都是乘坐公共汽車。因為丈夫有交待，不能坐他的專車。就這樣，趙亞每天一早擠上公共汽車，下車后再走好幾里路趕到醫院。中午吃飯時，她到醫院附近的飯攤上買點飯充饑，吃完了再回病房陪伴丈夫。

共產黨員要為人民的利益奮斗到老，到死

何志遠從來不愿宣揚自己，不與采訪者合作。濟南軍區攝影家吳云龍幾次采訪也沒有拍攝到理想照片，原因就是他不合作。趙亞說：“人家既然要寫你，這也是工作，你就配合一下吧。”他還是那句話：“我有什么好寫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別人也會這樣做的。”其實，真能做到像他那樣并非易事，也并非人人都能做到。這需要共產黨人的高尚情操，這需要有為共產主義獻身的偉大品質，需要無私，需要忘我。這一切，何志遠做到了。

這么多年來，他忘我地為黨工作，把個人利益置之度外。他生活節儉，艱苦樸素，人民的困難和疾苦卻時時掛掛在心上。

有一次，何志遠上班時剛出家門，看見有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那里等候他。這是個原來在省軍區機關工作過的干部，專門來找何志遠要求解決自己以前的遺留問題。何志遠對上訪人員從來都熱情接待，他的原則是弄清原委，既堅持原則，又盡力幫助解決困難。他誠懇地當場表示，你的問題如果組織處理錯了，會得到糾正的，我們黨有個規矩，有錯必糾。他親自出面協調，不怕麻煩，最后終于合情合理的解決了這個上訪人員的問題。這個同志感動得哭出了聲，表示自己回去后一定要努力工作，為黨爭光。后來，為了表達自己心意，這個同志利用上省城的機會專門來看望何政委，并送來一包阿膠。何志遠搖搖頭：“你這個同志啊，你來上訪我不批評你，這回我可要批評你了。什么話也別說了，快拿回去，你好好為黨工作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拿出自己的錢和物為別人解決困難，而不是利用職權慷國家和集體之慨。這樣的事何志遠做了有多少，真難以統計。有一次，他家來了一個農民打扮的人，何志遠仔細一看，原來是1948年曾給他當過警衛員的小徐，他高興極了。小徐告訴老政委，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他就回了沂蒙山區老家。這次到濟南來辦事，順便看看老首長，還想請老首長幫助買輛自行車帶回去用。何志遠誠懇地對他說：“自行車目前還屬于計劃應商品，我可不能循私情破壞國家的規定啊！”他略停了一下說：“這樣吧，我家二姑娘參軍后她那輛自行車沒人騎，就送給你吧。”他讓公務員把車子送到車鋪仔細檢修了一遍，后又讓把車的內外胎都換上了新的。小徐推著跟新車差不多的自行車離開何志遠家，心情激動得久久不能平靜：何政委，還是當年何政委啊。

何志遠那時是屬于“高薪”階層，1955年被定為行政七級，工資300多元，當時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只有30多元。到1992年逝世時，家里只有不到5000元錢。就是這些，后來，夫人趙亞也把它全都捐獻給了社會。何志遠生前的工資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無償地獻給了國家或支援有困難的人。他不把錢財留給子女。在生活中，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自己該拿或能拿的錢他決不讓公家拿錢。他生活上對自己很苛刻，對家人很嚴格。省軍區的老首長都記得，幾次到他家去，看到何志遠吃早飯，每次都是饅頭、花生米、咸菜、稀飯。他長期身體不好，有時早晨不能吃飯，他就在上午辦公期間隨便吃點東西繼續工作。他沒有一個子女在身邊工作，別的同志要為他調一個孩子，他不允許。他的原則是，家里任何人的工作都要由組織來決定。有一回，他的一個女兒的工作單位要搬到一個偏遠山區去。女兒告訴爸爸，說有的干部子女已經調出來了。何志遠一聽，也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便反問一句：“你覺得這么做對不對？”女兒馬上意識到不應該提這件事。何志遠又告訴孩子：“別看爸爸的權力大，可黨規黨法更大。到艱苦的地方鍛煉，才更有出息。干部子女應該帶個好頭。咱們不能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女兒思想通了，高高興興同大家一起搬到新駐地。

老同志們憶起何志遠，都說他對己嚴，對人寬。對自己很苛刻，對別人像一團火。1978年春的一天，省軍區參謀長李繼初晚上9點鐘突然胃大出血，送醫院后搶救。何志遠聞訊后立即趕到醫院，第二天，他在醫院守候了一天。有的老同志生病，他還經常親自參加醫療方案的研究。他對自己的身體從來不當心，常年帶病堅持工作。治病吃一些貴重的藥，從來都是自己拿錢。

在金錢的面前，能衡量出一個人的品質，能測出一個人的道德水準。幾十年來，何志遠每次領到工資時，第一件事就是交黨費，而且每次都是多交。交黨費時，每次都是恭恭敬敬地把黨費交到黨小組長手里。只有一次是由公務員代交的，這次是他患膽結石住院做開刀手術。何志遠逝世后，組織上按規定還要發給6個月的工資，夫人趙亞還是每個月替他交黨費。干休所的同志很感動也很為難，便說，何政委已經逝世不用再交黨費了，這筆錢往哪交啊。趙亞說，這是老何的意愿，他一直是這樣做的，現在我是來替他做的。她知道，何志遠從來都是定期向黨組織匯報自己的思想、工作情況，按時過組織生活，把自己置身于組織的領導之下，群眾的監督之下。何志遠對黨一片赤子之情，黨也在時時關心著他，廣大人民也深深地尊敬他、愛戴他。他是中共第八、九、十、十二大代表。在黨的十二大期間，他的事跡還被發表在《人民日報》英文版上，題目是《何志遠是個模范軍人》，他的事跡和精神也傳播到了國際上。

何志遠將軍雖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但他的精神永存，他的精神永遠教育和鼓舞著我們，這是我們的寶貴財富。讓我們牢記住他的話吧：沒有鐵打的筋骨，但要有一種無私的奮斗精神，共產黨員為黨的事業奮斗的精神不能丟。

何志遠同志的精神說到底就是一種一心為人民、不為個人謀私利的雷鋒精神，一種共產主義精神。何志遠將軍是老一輩革命家、老紅軍的優秀代表。著名革命家、書法家賴少其為他寫的挽聯能概括他光輝的一生：志在弘揚中華道德，遠為實現共產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