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親自領導身邊工作人員的小整風

文 武健華

毛澤東親自領導身邊工作人員的小整風

文 武健華

毛澤東身邊工作人員與他相處的時間，比他和自己家庭成員相處的時間還要多，因此，毛澤東對這些成天在他身邊轉的同志的發展成長，總是多方關懷，親切教誨。

鼓勵讀書、實踐

毛澤東一生最大的興趣是讀書，所以他經常鼓勵身邊工作人員多讀書，盡可能地通過讀書，在思想、政治、文化方面都有所進步。他不僅要求工作人員豐富書本知識，而且要求他們參與社會實踐，到人民群眾生活中去，從實踐中增長才華。他說，劉邦為何能打敗項羽？因為劉邦同貴族出身的項羽不同，比較熟悉社會生活，了解人民的心理。屈原如果繼續當官，他的文章就沒有了，因為丟了官，才有可能接近下層社會生活，才有可能產生像 《離騷》這樣好的文學作品。他還說，孫中山是中國民族民主革命的領袖，他的三民主義，不是從學校的書本里學的，而是在社會的大學校里學的。因此，毛澤東要他的身邊工作人員經常到農村、工廠、學校或回鄉探親接觸社會，接近群眾，調查研究，反映情況。

毛澤東對身邊工作人員生活方面的事情也常掛記在心。朱德奎曾為毛澤東開過幾年車，1964年他患肝硬化住院。毛澤東經常問起他的病情，當得知他有悲觀情緒，便手書宋末文天祥名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讓身邊的人送給朱德奎，并囑咐說：要解釋詩的含義，死都不怕，還有什么可怕的？更不怕養不好病了。朱德奎出院療養期間，毛澤東幾次用自己的稿費補貼他，讓他增加營養。有一個衛士，在定級調整工資時，要求提升兩級，愿望沒有滿足，就鬧情緒，甚至哭鼻子。毛澤東得知后，批評他說：不能因為在我身邊工作就提非分要求。說他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評級時”。但毛澤東知道他家中生活比較困難，就要從自己稿費中拿出部分錢，幫他解決困難。那位衛士后來接受了批評，沒有接受補助。

生活的關懷固然感人，毛澤東對他身邊工作人員政治生命的愛護，則更讓人激動。1972年初，毛澤東因心肺病和缺氧休克，經搶救而蘇醒。江青借機將毛澤東醫療小組的成員和有關工作人員說成是反革命特務集團，并嚇人地舉出蘇聯“白衫陰謀”的例子。毛澤東得知江青的話后對她說：“你說這些醫生、護士是反革命特務集團，你知道這個集團的頭子是誰嗎？”江青沒有貿然回答。毛澤東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就是我！”從而保護了醫療小組十多位專家學者和包括汪東興在內的工作人員。

要開展小整風

毛澤東對身邊工作人員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特別不允許搞特殊化、以權謀私等違法犯紀的事發生，一經發現，必親自過問，從不姑息。

1960年9月下旬，毛澤東召已于1958年3月到江西省掛職副省長、主管農林工作、進行深入調查研究的汪東興回京。9月28日上午，毛澤東對當日回京的汪東興說，我發覺身邊有“老鼠”，工作人員中，有些人思想作風不正，要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清除“老鼠”，整頓思想作風。他要汪東興回去安排一下，要抓好這件事。汪東興將毛澤東交辦的事項分別報告了公安部羅瑞卿部長、中央辦公廳楊尚昆主任和周恩來總理。

10月3日下午，汪東興就工作人員小整風的意見向毛澤東作了匯報。他說，進行小整風，首先要加強學習，提高認識。學習毛澤東《在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的報告》、《黨委會的工作方法》、《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等。在學習的基礎上，采取座談的方法，互相談心，互相啟發，從團結的愿望出發，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不戴帽子，不打棍子。每天搞半天，安排50天，爭取完成小整風任務。毛澤東聽后說，這樣做方向明確，辦法對頭。你召集他們開個會，宣布做法。

10月6日上午，汪東興召開了毛澤東辦公室黨支部擴大會議，宣布了開展小整風計劃，傳達了毛澤東的意見。毛澤東說：“你們沒有犯什么路線錯誤，只不過是生活作風、思想意識上的缺點，只要認真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檢查一下就完了嘛。如果有人對你批評尖銳一些，也沒有什么不好，就是讓你不舒服幾天、幾十天，將來你會感覺到對自己有幫助?！泵珴蓶|還以他自身經歷中的一些感受來啟發大家。大家聽了傳達毛澤東親切誠懇和富有深刻哲理的講話，都積極地參加了小整風。會后，汪東興囑我把小整風計劃印發給大家，準備的學習資料分送給大家。到整風結束后，我又把汪東興作的整風小結整理出來，由他面報主席。

在整風中，絕大多數人都嚴格要求自己，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自覺檢查自己的思想作風不足之處和存在的缺點，思想認識都有明顯提高。整風中也揭發出個別人有嚴重的資產階級腐朽思想和作風，并且有貪污、瀆職行為。還有人在隨毛澤東去外地視察工作時，曾向一些地方無償索取物品，這一次也對他們進行了批評和幫助。毛澤東不能容忍和姑息貪污、瀆職行為。當他知道群眾揭露的事實后，雖然這個人在他身邊工作多年，仍果斷決定將這樣的人調離中南海，另行分配工作。毛澤東還要求大家以實際行動改正錯誤，制訂工作人員守則，“買東西一定要給人家錢，一張紙、一支筆也如此，千萬不能向地方要東西?！薄斑^去向各省、市要的東西，要照價付款，錢由我稿費內開支?！弊裾彰珴蓶|的要求，從稿費中支取三萬多元，派人到事出各地，一一退賠并道歉，以挽回造成的不良影響。這件事使在他身邊工作的所有人都敲起警鐘，接受教訓。

我們之間批評幫助都是好意

為了鞏固整風的成果，進一步提高大家的認識，1960年12月25日中午，毛澤東在他67歲誕辰的前一天，請親屬和部分身邊工作人員一起吃飯。汪東興進屋呆了一會兒又出來告我，里邊還有位子，隨他一起進去，把主席的講話記下來。這樣我也就參加了。飯菜非常簡單，自然不吃肉。邊吃飯，毛澤東邊談話。他從小整風說起，要大家從高從嚴要求自己，正確對待批評和自我批評。他說：“像今天我們在一起吃飯一樣，大家團結得很好，這就好。你們整風，檢查一下，批評一下，大家還是團結在一塊。這就叫作從團結的愿望出發，經過批評或者斗爭，使問題得到解決，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批評就是幫助，對人是有好處的。

“從前有張儀①和蘇秦②兩個人，都是鬼谷先生③的學生。鬼谷是個地方，出了一個先生，所以叫鬼谷先生。后來蘇秦在趙國當了宰相，就在邯鄲這個地方，你們到過沒有？張儀在楚國做個小官。楚相丟了一塊寶玉，懷疑是張儀偷的，把他狠狠打了一頓，滿嘴的牙都被打掉了。那個時候，大概還不會安假牙吧！張儀回到家里，叫老婆看看他嘴里的舌頭還在不在。他老婆說：舌頭還在。他說：那就不要緊了。他跑到邯鄲找蘇秦，一去就住進‘招待所’，大概是‘北京飯店’之類的住所，好幾天沒有見到蘇秦的面。后來，蘇秦請他吃飯。張儀到了蘇秦的衙門，看到擺了酒席，排場大得很，蘇秦坐在高處當中，請了各國使節，也有契爾沃年科④，席面當然比我們今天吃的豐盛得多。但是卻把張儀安排在下面角上，盛了點仆人吃的飯食給他吃。這下子張儀的氣可就大了，無非是破口大罵蘇秦，你這個王八蛋等等?；氐健本╋埖辍瘽M肚子的氣?！本╋埖辍摹浝怼此@個樣子，就問他：張先生臉色不痛快，有什么生氣的事吧？他說：當然有氣！就把當年和蘇秦是同學，今天蘇秦如此這般對待他說了一番，并且罵蘇秦此人簡直是無情無義，是王八蛋。這位‘經理’說：這樣看來，你在趙國呆不住了。張儀說：當然呆不下去了，馬上走。‘經理’問他：你到哪里去呀！他說：這倒還沒有想好，不管他，走了再說?！浝怼f：看來只有到秦國去。張儀一想也對，就此動身?！浝怼闼叩角貒?，一路花費大概相當現在的三四十萬人民幣吧！到了秦國，他們為了見秦王，就走走門路，行些賄賂和送些衣服，一共又花了四五十萬人民幣。以后，張儀當上了秦國的宰相，‘北京飯店’的‘經理’就向他告辭回國，并問他今后怎樣打算。張儀一提蘇秦還是咬牙切齒，并說過了兩年一定要出兵攻打趙國?！浝怼娝@樣說，就告訴他，趙國宰相蘇秦是個好人，當時蘇秦所以要氣他，是故意的，怕他在趙國安居下來，不想上進，做不了大事。蘇秦知道張儀是個人才能做大事，如果他在趙國依靠蘇秦，他也只是當個‘科長’什么的就算到頂了。策劃張儀到秦國來，和給他一切花銷，都是蘇秦指使的。張儀一聽，這才恍然大悟?！浝怼终f：蘇秦只希望你當了秦國宰相，十五年內不要出兵攻打趙國。張儀聽后表示：只要蘇秦活著，我就決不出兵打趙國。

“這是一個故事，你們看蘇秦對張儀是好意還是惡意？我們之間進行批評幫助都是好意。就是明明知道某些批評是惡意也要聽下去，不要緊嘛！人就是要壓的，像榨油一樣，你不壓是出不了油的。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p>

毛澤東還以自身經歷的事實，繼續開導大家，他說：“我就受過壓，受過三次大的處分?！婚_除過黨籍’、撤掉過軍職，不讓我指揮軍隊，不讓我參加黨的領導工作。我就在一個房子里，兩三年一個鬼也不上門。我也不找任何人，因為說我搞宗派主義，什么鄧、毛、謝、古⑤。其實我連鄧小平同志的面也沒有見過。后來說在武漢見過，但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可能見過沒有談過話吧！那時，給我戴的‘帽子’就多了。說什么山上不出馬列主義，他們城里才出馬列主義。可是他們也不調查研究，我又不是生來在山上的，我也是先在城市里，后來才到山上來的。說實在的，我在山上搞了幾年，比他們多了點在山上的經驗。他們說我一貫右傾機會主義、狹隘經驗主義、槍桿子主義等等。那時候我沒有事情做，走路坐在擔架上，做什么？我看書！他抬他的擔架，我看我的書。他們又批評我，說我憑著《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指揮打仗。其實《孫子兵法》當時我并沒有看過，《三國演義》我看過幾遍，但指揮作戰時，誰還記得什么《三國演義》，統統忘了。我就反問他們：你們既然說我是按照《孫子兵法》指揮作戰的，想必你們一定是熟讀的了，那么請問：《孫子兵法》一共有幾章？第一章開頭講的是什么？他們啞口無言。原來他們也根本沒有看過！后來到陜北，我看了八本書。看了《孫子兵法》，克勞塞維茨⑥的書看了，日本人寫的軍事操典也看了，還看了蘇聯人寫的論戰略、幾種兵種配合作戰的書等等。那時看這些書，是為寫論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是為了總結革命戰爭的經驗。

哪里最艱苦就到哪里去

接著，毛澤東從一個幽默的故事談起，說到“看來人就是要鍛煉”。他說：“從前有個八歲的孩子，到了閻王老爺那里。閻王要把他下油鍋，油燒得滾滾的，一丟進去，結果沒有什么動靜。閻王到油鍋跟前一看，那個小孩子在油鍋里游過來游過去，看樣子倒舒服得很。閻王就問他：你是哪里人呀？他說：我是漢口人。閻王一聽，說：怪不得，你

“寫《實踐論》、《矛盾論》，是為了給抗大講課，他們請我講課，我也愿意去當教員。去講課，可以總結革命的經驗。講一次課，整整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作準備，而且其中還要兩個通宵不睡覺。準備了一個星期，講上兩個鐘頭的課，就賣完了。課不能照書本子去講，那樣講，聽的人要打瞌睡。自己作準備，結合實際講，總結革命經驗，聽的人就有勁頭了。

“你們整風，批評一下，又有什么關系呢？！又不給你戴路線錯誤的帽子，就是生活上的一些問題嘛，總的說來是小事。我原說叫葉子龍同志參加一下你們的整風，受受教育，可是汪東興同志和李銀橋同志不贊成。這次不參加也沒有關系，以后到西樓機要室參加整風也可以。總之，不殺頭，就不要緊，批評一下有什么關系呢？

“今天在座的，受過我批評最厲害的是汪東興同志，除他之外還有羅瑞卿同志。我罵過他們，要他們從房子里滾出去。他們提出什么不讓我下長江游泳，出去必須是三輛汽車。我說政治局決議都可以改變，就是他們的規定一點也變不得，還規定什么只能在小游泳池游，只能在體育室活動。我狠狠批評了他們，但是他們從來不恨我。聽羅瑞卿說，這些批評對他來說是有好處的，這樣能使他謹慎小心一些。羅瑞卿說，就是因為受到過我的嚴厲批評，他就謹慎些嘛。他和汪東興都是部長、副部長一級的干部，批評后沒有什么嘛。而有的同志，我還沒有那么批評他，只是稍微批評他一下，他就懷恨在心，大概他要恨我幾十年、一輩子吧！”是漢口人噢，不怕油鍋燙。原來漢口的夏天是很熱的，漢口人是熱慣了的，經受了鍛煉。閻王拿他沒有辦法，只好說：算了吧，放他回去?？磥砣司褪且憻?，不要怕。

“我的意見，林克、高智、小封等幾位同志下放，到農村去鍛煉。你們看怎么樣？我看哪里最艱苦就到哪里去。還有你，王敬先同志也下去，好不好？我看到山東去，不要到你的江蘇去了。你們都贊成嗎？贊成，那好。我們做一個決議，看什么時候走，說走就走，過了陽歷年，一月二日走怎么樣？那就這樣決定吧。

“現在下去苦得很啊，一天只有很少幾兩糧食吃。你們受得了嗎？不怕就去。下去以后，一個禮拜來個報告，直接寫給我。三個月回來匯報一次工作。如果到你們真正活不下去了，不行了，快要死了，打一個電話來，我們來把你們接回來。好，就這樣決定吧！”

聽值班衛士講，當夜，毛澤東睡不著覺，凌晨下床，走到辦公桌前，為林克、高智、葉子龍、李銀橋、王敬先、封耀松、汪東興七同志寫了一封信。信告：除汪東興外，你們六人都下去，不去山東，改去信陽專區。

后來，下去的人增至13位，1961年元月16日自北京出發，先后去河南鄢陵縣馬欄公社參加整風整社，后又去江西貴溪縣勞動了半年。1962年回京，絕大多數人都經受了這場考驗并得到鍛煉，真心實意地感謝毛澤東這位嚴師益友?；貋砗螽斀M織決定他們分別到省、市所屬部門工作時，大家都愉快接受，兢兢業業，特別小心謹慎，較好地完成了組織賦予的任務。?

注釋：

①張儀，戰國時魏國貴族后代。秦惠文王十年〈公元前328年〉任秦相。

②蘇秦，戰國時東周洛陽人，字季子。曾任齊、楚、燕、韓、趙、魏六國相，趙國又封他為武安君。

③鬼谷先生，即鬼谷子。相傳戰國時楚人。長于養性持身和縱橫捭闔之術。

④契爾沃年科，當時任蘇聯駐華大使。毛澤東在這里是講故事作比喻提到他。

⑤鄧、毛、謝、古，指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1933年他們被當作執行“江西羅明路線”的代表，受到王明路線的排擠。

⑥克勞塞維茨（1780—1831）資產階級軍事理論家和軍事歷史學家，普魯士將軍。著有《戰爭論》等。

＊作者原為中央警衛局副局長、8341部隊政委，現已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