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偉李的詩

■倪偉李

倪偉李的詩

■倪偉李

憂 傷

今夜。我如此渴望憂傷

像是一只蚊子對于血液

近于瘋狂的顛覆和膜拜

垂斷下來的月色陌生如雪

冷得發顫的世界，沒有一個文字

可以溫暖生活的溝溝壑壑

今夜。憂傷模仿我

也模仿它自己

它從遙遠的地平線走來

穿過熟悉的那條街道和枝葉

在我的房子外面

修筑了一個偌大的巢穴

里面安放落日，安放我

安放河流和燈光

安放希望和破敗

安放它無家可歸的心

碎 花

油漆脫落。街燈一盞一盞地廢舊

一場鬧劇，停停演演

城市巨大的布景下

游移不定的光，進入我的身體

制造一起空前絕后的黑暗

葉子輕浮。不朽的愛情

繼續一遍遍地重復著衰老

大地的額前 脊背 肱骨

全部被一場風暴挫傷

遲鈍的鐘聲，從遠處緩來

它來不及記住一個熟悉的呼吸

便已被 淹沒在蒼茫的風塵中

夢從眼前消失。扇起羽翼的蝴蝶

在朵朵碎裂的花中，被一種

聞了千萬遍的芬芳 灼傷

夜晚在慢慢收斂水的性情

泛白的時光里，滯留在泥土背后的

竊竊私語，早已結成空白或冰霜

碎了的花。它的語言多么微顫和慘白

一彎上弦月，傾斜著身體

蓄滿酒水。手心的淚，我已無法翻譯

像是一個新鮮的詞，只是遙遙地望著

而一條韁繩還在往前或者往后拋撒

一只拴在碼頭的船

搖搖顫顫，江上的漁火明明滅滅

那夜，到處都是飛花

遺漏在某個劇情里的朱砂

發霉了。再也成為不了可以替補的

夜色

青花瓷

從唐朝的鞏縣窯一路走來

你的身上覆蓋著歲月多少的風雪

鈷土。瓷石。高嶺土

你底釉的色彩觸摸著朝代清晰的紋理

時光的紀年款上，你飄逸流暢的篆書

把雨裹煙輕的遠方 躍然于一張淺白的紙上

你的一笑嫣然,搖曳在細柳婀娜的身姿下

復制在一個娥眉杏眼的女子臉上

你掩不住的明媚和婉約

讓我陷入了一個又一個千年

在無盡的等待中，你的容顏越發清秀

仿佛時光在你的身上

又撒了一層透明的釉

青藍的記憶在千年后被挖掘

在一場準時赴約的煙雨面前

你細膩的雙手支撐起

一個時代繁華而又盛大的背景

窯堡還在數落著散在風中的泥香

而你一襲淡淡的思緒

把我們氤氳在瓷器內的年華

像墨一樣打翻

陽光鋪在草房上

煙雨過后。幾朵野花

吐露出了一縷春色

大地的絲巾上,蝴蝶和蜜蜂

從萬里外的唐朝趕來

季節吹起羌笛,綠瑩瑩的草

被牧人割取后,放在羊膘肥的理想上

花的芬芳在肆意地奔跑著

一片燦爛的陽光鋪在記憶的草房上

古老的石磨上,憂傷被磨成粉末

遠離河流的村莊里,不再有

落花,不再有糾纏于心的雜念

起風的樹冠下。花籃和影子

掀起了一片暗伏于深處的感激

脫口而出的音符,在水草豐茂的遠方

唱起了久遠的愛戀

一切都在改變

一叢燦亮的金黃,染滿了花朵和樹枝

還有你那條白得晃眼的羅裙

（選自《僑鄉時報》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