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游
呂游的詩
■呂 游
靈魂。
喊出靈魂的名字,我的身體在顫動,
巨大的回聲如悶雷在身體里
撞擊。靈魂。
肉體,我的房屋。
我知道靈魂的居所,
但是,這不是唯一的居所,不是。
靈魂也會游蕩,
也會隨風,在無邊的空間,
像一朵飛翔的蒲公英,
無家可歸。
但是,誰能捕捉到靈魂,
誰能與靈魂擁抱,
誰能與靈魂手挽手,行走在人世?
更多時候,靈魂
像一團神秘的霧靄,蝸居在身體的深處。
身體的房屋
有著骨頭的鋼梁,肉體的墻壁。
靈魂像個調皮的孩子,在身體的屋子穿梭,
在身體的墻壁,也在骨頭的鋼梁。
笑,是靈魂笑,
哭,是靈魂哭,
憤怒,是靈魂憤怒,
悲哀,是靈魂悲哀,
行走,是靈魂行走,
止步不前,是靈魂止步不前。
那些靜止的房屋,有著樹一樣粗壯的根系,
但是,它們是死的,
屋子主人的呼吸那么臨時。
只有身體的房屋是活生生的,
因為靈魂的存在,
行走在世間,有著優雅的姿勢。
靈魂,身體——
這看似平常,卻那么神秘的物體。
存在,讓二者密不可分。
有時,我想到的靈魂
不過是像我一樣的大小的形體,
對于身體,它是主人:
享受,卻不貪婪,
沉默,卻不悲哀。
像一位隱士,潛行于身體的世外桃源,
淹沒于青山中,它在青山外,
吟哦一首詩歌,它在詩歌中。
我喜歡靈魂的安靜,
喜歡它靜默,身體的房屋點亮心燈,
火焰是橘黃的,心跳也是——
燈火搖曳,
有著菊的優雅。
行走的靈魂,也是安靜的,
身體外風雨交加,而靈魂
踩過泥濘的鄉間小路,留下輕輕水波。
你也會看到身體的膨脹:
巨大的陰影罩住黃昏。
一個人怎樣成為山峰的,
一個人怎樣成為起伏的丘陵?
此刻啊,一定是身體里的靈魂在膨脹,
一個人的身體沒有變成高山,
變成丘陵之前,
靈魂先變成高山,變成丘陵。
小小的靈魂,攥在欲望的掌心,
靈魂有了快感,有了騷動,有了想高聲吶喊的迫切。
靈魂的空間竟然那么具體,
當它成為小小的地球,廣袤的宇宙
竟然是虛無縹緲的身軀。
我看到,宇宙從一枚卵子啟程,
向著遙遠出發。
那枚精子呢,那枚神秘的精子是怎樣警覺的,
在微笑的空間,誰給靈魂以暗示,
以先知先覺,誰還在行進,
向著身體之外突圍?
宇宙的身體之內是星球的靈魂,
星球的身體之內,是生命的靈魂,
生命的身體之內,是宇宙。
——相互裹挾,相依為命。
但是,
我的靈魂躁動不安了,
它想出來,站在更廣袤的宇宙空間,
向著世界發號施令。于是,
我看到一個個幽靈的肥皂泡開始生成:
華爾街的幽靈,迪拜的幽靈,
在亞洲,在歐洲,在美洲,在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
靈魂越吹越大,我擔心,
它會在某一時刻突然爆炸,
一切灰飛煙滅。
靈魂,身體——
神秘的,它們是伴侶,也是兄弟。
更多的時候,靈魂
小于肉體。它是主人,
也是過客。
更多的時候,靈魂應該是血液,是心臟,
是道路般細若游絲的腦神經,
是一塊幽藍的佛骨。
身體的大廈注定不會長久:
失聰,靈魂首先失聰,
失聲,靈魂首先失聲,
身體的屋子坍塌,靈魂也在坍塌,
身體倒下,靈魂出竅,
靈魂是支撐身體的那縷溫暖的呼吸。
身體,一個臨時居所,
靈魂還要啟程。
我喜歡靈魂的客人,
更喜歡身體的客棧。
當行程依然在更遠的地方,
我希望,
有更多我喜歡的靈魂住在我身體的房子,
它們有思想,有知識,風趣幽默,
讓身體的臥室充滿快樂,
連睡眠中都有清澈的夢。
我身體的房屋那么大,
請你造訪。
小棕熊,調皮的小棕熊。
爬上樹的,棲在林蔭的小棕熊。
寬厚的掌心很軟
這個季節是發酵的季節,
你也要發酵了,
睡眠鼓起,蓋住你的眼睛。
小棕熊,可愛的小棕熊。
你爬下來,像大片的樹蔭落下。
已經是黃昏,
天空是一棵更加茂密的樹,
有陽光星星點點閃著,
小棕熊,想回家。
小棕熊,我可愛的小棕熊。
你慢慢走動,前面是一群蝸牛。
一塊黑夜在走動,
路上,落滿厚厚的松樹葉。
小棕熊,鉆進樹洞——
小棕熊,你是走得最慢的一塊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