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娛與娛人

柯 平

自娛與娛人

柯 平

在詩歌寫作中有個容易為人忽略的問題是，怎樣對自身文字能有較準確的定位。初學者由于匆匆上場，一般可能還來不及考慮，而成名詩人大多又因已經成名而不屑一顧。這問題看似簡單，實際上并不如此。因為它不僅決定你寫作中的姿態和立場，還將對你的語調、聲音、題材、用詞習慣甚至人生態度產生較大影響。比如斯奈德和金斯伯格，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寫作定位，一個身體是向下的，一個身體是向上的。又比如藍藍和伊蕾，一個紅牙檀拍，曉風殘月，一個鐵綽銅鼓，大江東去，走的也是不一樣的路。包括本省幾位知名女詩人如榮榮、池凌云、千葉、葉麗雋，還有盧文麗、陸蘇、胡澄、燈燈、冷盈袖、胭痕等，雖然面對的是共同的沉重的生活和世界，各自的視野、經驗和話語，通過精彩紛呈的文本，呈現出的卻是迥然不同的別樣風光，無論視角、內蘊，藝術品格及言說方式，都有較明顯的差別，而這顯然也是由各自對自身寫作的定位所決定的。

如今這支優秀的隊伍里又將增加新的一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位叫潘月玲的詩人，是嘉興一家企業的普通員工，由于寫作歷史很短，因此很多人可能都不熟悉。包括我自己在內，如果不是出于一位熱心朋友的推薦，根本不知道在本省詩壇上，還有著這么一位詩人。此人盡管聲稱寫作的目的只是出于自娛，但我在她詩里看不到有多少漫不經心的成分，更多的只是思考和對生活的感悟，既忠實于自己的情感訴求，也基本沒有一般女性詩人容易犯的矯作與煽情的毛病。通過對日常情景與表象的敘述，委婉道出現代女性內心的憂慮、困惑與無助，幾乎成了她的拿手好戲。在《真相》《囈語》《在視線的背面》等詩作中，事件若有若無，敘述內斂節制，現實感受與情感經驗互為作用，形成有相當吸力的語言旋渦，這樣的敘事效果，說沒有足夠的力量在背后推動是不可能的。

潘月玲詩中還有一種讓人感慨的東西，或許正是眼下詩壇所缺失的，那就是樸素和真實。從內容方面來看，她的筆總是圍繞著世道人心這四個字做文章，文字平和而質樸，有的地方甚至還有點生澀，包括某些分段，可能也因過于聽從內心節奏的指令，長長短短的顯得不很整飭，形式方面談不上怎么講究。但敏睿的觸角、本色的語言，再加上善于在敘述中寄寓思考，字里行間自有一種淡淡透出的韻味。尤其是對結尾的處理，常能出人意表，再平常的事，經她那種隨意的、看似漫不經心的筆觸道來，好像也被賦予了特別的意味。或許，這正是自娛帶來的好處。因為主觀上是寫給自己看的，無需競技和比拼，寫作狀態自然也就更加放松。這一點，或許值得引起更多的人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