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外一篇）

●倪曉京

眼睛（外一篇）

●倪曉京

沐浴，偶爾瞥見鏡子中自己的一雙眼睛，竟一下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烏黑的眉毛，長長的睫毛掛著水珠，閃閃爍爍，水汪汪的眼睛中一對發亮的眸子，仿佛升騰著一層飄渺的煙霧，鏡子里的哪里是眼睛，分明是輕煙環繞的一泓湖、四周挺拔蒼翠的山巒——這便是那烏黑稠密的眉毛，在眉心個性化地向上翹起，形成雋永的山脈，圍繞著一汪人跡罕至的湖、清晨的湖籠罩在一片清新恬靜的氛圍中。陽光被山峰擋住，從峻峭的山巖上折射過來，變幻成條條五顏六色筆直的光柱，穿過空濛的晨霧，照在湖面上，泛起柔和的亮光。在山巒和湖泊之間有一片平坦的空地，長滿了熱帶植物——這便是那長長的掛滿水珠的睫毛，也許是人跡罕至吧，這里各種奇怪的樹林，有一種藍色的果子似西瓜大小，高高地擎在空中，長熟了，便“砰”的一聲，裂開，許多白絨絨的毛毛像降落傘似地翩然飄下，一群翠綠色的小鳥“轟”地飛過來，嘰嘰喳喳地鬧著，啄著空中的毛毛。毛毛很輕，被風吹著，鳥兒便時左時右地撞著，那情景著實有意思，粗壯的古藤繞著大樹，層層疊疊，偶爾有美麗的七星瓢蟲緩緩爬過。清脆的鳥鳴婉轉動聽，如唱歌一樣，靠近湖岸是大小錯至的鵝卵石，一律是青青的、扁圓的，靜靜地散在溫潤的岸上，那清晨的湖水泛著神秘、迷離、寧靜的光芒，有說不出的美麗的誘惑，這幾千年無人涉足的湖泊！——那水汪汪的眼睛，熠熠生輝的眸子，那盈盈流動的目光，是脈脈的湖水；清澈地照著純純的白云，又那樣幽深，在湖底似乎有一個神秘的世界——眼睛啊，你想說什么？目光泛起層層漣漪，那恬靜美麗的目光啊，仿佛一只白天鵝輕輕掠過水面，濺起層層水花，她飄然立在湖心，清清的湖水上如一塊碧綠的盤子托著一只潔白發亮的芒果，那眼睛動人地笑了，如水邊一朵金黃的野薔薇花燦然開放，陽光璀燦地照著那盈盈的花瓣，清清的湖水映著一朵金燦燦的薔薇，映著一雙朦朦朧朧的眼睛！

愛在深秋

在深秋的季節，茫茫的一望無際的原野上，點綴著幾樹枯枝，近處的枝丫巴張著褐色的眼睛，乞求地望著灰色的天，樹影稀疏，無際的天空鉛塊一樣壓向沉默的大地，幾棵樹就這樣在干裂的泥土中爬行，越爬越矮，直到與地平線爬成垂直，——在那分不清是天還是地的盡頭，筆直地站著一個暗綠色的身影，齊肩的短發被無情的冷風肆意地吹成風的形象，時間卻凝固在她的眼睛里。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啊！黑黑的瞳仁嵌在白白的水銀中，此時此刻卻如幽深的潭水中一塊冰，那安靜的目光躍過廣闊的原野，射向遼闊的林，射向廣漠的宇宙，這安靜是怎樣的一種冷漠啊，埋葬了一個溫柔的夢，不是嗎？這世間你對誰付出感情，就會付出代價，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與這個暗綠色的身影有何關系？！

這安靜是怎樣一種清澈啊，如小溪，像山泉，潺潺地流過碧綠的巖石，粉紅的山花，她凝視著遠方，塵世的一切恩恩怨怨，兒女情長，在這里都如珠絲一般。

這安靜是怎樣的一種深邃啊，這目光連接了久遠的過去與漫長的未來，陳腐的過去落入這深深的瞳仁里，過濾出閃光的珍珠給不知的未來。

這安靜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啊！多少個沒有星星的黑夜，是這眼睛用苦澀的心泉釀出一粒粒閃爍的星星——從我粉色的面頰滾落在路邊的草塵上，清晨，向和暖的太陽訴說一個靈魂深刻的悲涼，可惜，歡樂的人怎能聽懂苦難的心？盡管露珠已散失自己。

這目光是怎樣的一種火焰啊！她無數次瞭望無垠的星空，發出愛的呼喚，熱情在瞳仁里迸發出熊熊的火焰，點點的火花濺起在突兀的巖石上，融出斑斑痕跡，那是愛的印記嗎？可世界寂然無聲，火焰卻越燒越旺，只是一分又一分，六十分鐘，一小時又一小時，二十四小時，一天又一天，三百六十五天，火焰每分鐘都在燃燒，越燒越烈，痛苦每小時都在加劇，越來越深；深邃每天都在刻畫，越刻越沉，于是，一切的深沉，一切的熱烈都化為一種安靜，一種冷漠，一種超然，一份超越時間和空間，超越塵世和天堂的灑脫！

可是，誰能讀懂這雙眼睛呢？誰知道在這太靜太靜我的眸子里，深深地藏著一顆無比純摯的心呢？！一顆比水晶還要純潔，比大海還要深摯，比火山還要熾熱的心呢？一顆任何人無法比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