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的秋天

●魏憲亮

秋天來了，天高云淡，層林盡染；無際的原野上果蔬豐腴，處處飄香；辛苦了一年的農家倉滿廩實，兔胖雞肥，儼然是大自然精心繪就的一幅秋意圖。然而，我以為秋天里更美的一幅圖畫，卻是冀南秋天的屋頂。

和南方或北方姿態各異的建筑風格不同，冀南農家的屋頂皆是平頂，且用水泥細細打磨過，平整似板，光滑如鏡，主要功能之一便是晾曬糧食之用。于是，到了秋天，農家開闊平展的屋頂，便成了農人們用果實進行創作的畫布，成了秋天里一道獨特的風景。當你有一天走進農家院落，無意之中登上農家的屋頂，于飄香的秋風里向四處眺望時，涌入你眼中的景色，頓時便會令你的心中豁然開朗，不由慨嘆秋天農家屋頂的美麗。

那一片片白如云朵的，自然是棉花。她們成片地攤曬在屋頂，在秋日陽光的撫摸下，懶洋洋地松軟著，散發著新鮮而溫暖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放肆地埋身其中，靜靜地看那明凈高遠的天空，看那潔白飄逸的云絮，看那成行南飛的雁陣，天馬行空地想一些心事。那該是多么愜意的事情呵！當然，對農人們來說，這棉花帶給他們的更多是喜悅，因為這些轉眼就可以變成兒女的學費，變成為兒子娶媳婦蓋房子的鈔票，他們一年的汗水，總算了有回報。

那一片片紅若云霞的，則是大棗、枸杞和紅小豆之類的果實。她們似散花仙子無意撒落的花瓣，以各種規則或不規則的形狀點綴在屋頂上。那殷紅的大棗們如豐滿的少婦，紅得雖不張揚，卻洋溢著成熟的誘人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拈一顆放進嘴里細細品嘗；那鮮紅的枸杞們則如一位位活力四射的少女，初時晶瑩飽滿，珠圓玉潤，晾曬后身材苗條，散發著高貴優雅的光澤；而那一粒粒精美別致的紅小豆，除了用紅寶石以外，我實在想不出更恰當的比喻，它們堅硬的紅、秀美的圓、舒適的質感，是那樣地恰到好處、無可挑剔，讓人忍不住要拿它當藝術品來細細把玩。當她們集中在屋頂列陣時，便成了綠野里的一朵花，沙漠里的一汪泉，是那樣的奪目，又是那樣的養眼。

而那一片片黃如織錦的，則是玉米、谷子和黃豆等果實。玉米們被整齊地碼在屋頂的四邊，像一垛垛金色的城墻，在夕陽的余暉里，散發著金子般厚重而又落寞的光芒，讓人想起西部沙漠里那一段段被歲月風塵剝去繁華的古城遺跡。黃豆們則顯得輕松了許多，它們被隨意地散晾在屋頂上，像剛吃撐了肚皮的小精靈，飽滿而愜意地想著心事，淡淡地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豆香，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而谷子們雖然是微小的，但當他們密密地成片地聚集在一起時，又顯得那么充滿力量。當人們輕輕地捧起它，任它們從指縫間如水般流下時，仿佛已聞到了它腹中那金燦燦小米的濃香。忽然想起那個叫虛懷若谷的成語。谷子里包含的是營養豐富的小米，外面卻用毫不起眼的谷皮包裹，難道不也體現了一種謙虛博大的胸懷嗎？

當然，農家秋天屋頂上，除了白的棉花，紅的枸杞，黃的玉米，還有綠的豆子，灰的花生等等。總之，只要你能想到的顏色，都可在農家的屋頂找到。秋天的屋頂又是多變的，今天還是紅白相間，明天就會變成黃綠雜陳。秋天的屋頂是一幅畫，更是農人們心中的希望。假如你在城市的生活中累了，倦了，煩了，那就回到你的故鄉來，站到房頂上去欣賞這幅美景吧，她會讓你忘記應該忘記的，找到應該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