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治江
卡奧是臨時監獄的一名普通警察,可他精通一項很不尋常的專業技能—搜身。臨時監獄關押的,都是可能涉及重罪、等待審問的疑犯,為了杜絕他們向外傳遞信息或自殺,必須對他們徹底搜身和嚴密監視,這是辦案的規定。
這天,監獄長把卡奧叫到辦公室,說:“這里新來了一名疑犯,叫阿提查,過去是個議員,有重大貪污嫌疑。檢察院正對他進行深入調查,根據以往的經驗,此人有嚴重自殺傾向,你要保證,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當阿提查出現在卡奧面前時,卡奧心中猛地一震,他仔細盯住這張臉看了足足有半分鐘。不錯,就是這人,胖胖的,戴著副眼鏡,曾經在他心里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原來,二十多年前,當時卡奧才十幾歲,一次,他與家人賭氣,離家出走。餓極了的卡奧走進一家大超市,想偷兩包餅干充饑,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但他的可疑行為被保安發現,被帶進了保衛室。當時,阿提查是這家超市的保安隊長,盡管卡奧堅決否認自己偷了東西,可阿提查卻一定要搜他身,逼著他靠墻拿大頂,還把他剝個精光。經過這番羞辱,卡奧暗下決心,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
誰知,風水輪流轉,今天兩個人的位置竟完全掉了個個兒。
在搜身室里,卡奧命令阿提查說:“靠墻,手撐地,腳朝上,拿大頂,快!”阿提查強硬地說:“你這是什么規矩?我不干!”卡奧說:“這是我搜身的第一步,拿上大頂,口袋里的東西就會掉下來,怎么,這么點事,你就害怕了?”
阿提查怔了怔,說:“老子死都不怕,還怕拿大頂?”說著靠著墻一翻身拿上了大頂,口袋里的鑰匙鏈、指甲刀甚至手紙等都落了下來。卡奧把這些東西踢到旁邊,然后仔細地捏他的衣角褲角等處。阿提查吃力地雙手撐地,額頭上冒出了細汗,他氣喘吁吁地問道:“可、可以下來了嗎?”卡奧說:“我倒要看看,你這身臭皮肉經得起多少折騰—這話可是二十多年前你搜我身時對我說的。”
“你是誰?”阿提查一下立起身來,看著卡奧驚異地問。
卡奧氣憤地說:“你二十多年前做保安隊長時,羞辱過一個男孩,你還記得嗎?”
阿提查看了半天,認了出來,他長嘆一聲,不說話了。
卡奧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阿提查神色黯然,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交給卡奧,卡奧仔細檢查,沒有任何違禁物品。最后,阿提查只剩一條內褲了,卡奧說:“把內褲也脫了。”
“你—”阿提查惱怒地瞪著卡奧,可最后還是嘆了一口氣,照做了。不過,他陰沉沉地對卡奧說道:“我們走著瞧,看誰玩得過誰!”
要知道,阿提查貪污過億,自知早晚難逃一死,幾年前就把老婆孩子送到了國外。這次,他東窗事發,早就做好了自殺的準備,免得最后熬不過審訊,把同犯供出來,讓老婆孩子遭到報復。當然,他一死,別說卡奧會被追究責任,就連整座臨時監獄也會跟著倒霉,阿提查說“看誰玩得過誰”,也就是這個意思。
這天半夜,阿提查從內褲松緊帶里抽出了一樣東西—一根細細的吉他弦。他知道,自己是重犯,牢房里有監視器24小時盯著他,于是,他在被窩底下慢慢挪動身體,神不知鬼不覺就到了床底下,接著,只需把弦系在床下橫杠上,再套住自己的脖子,勒緊,最后靠上身的重力一吊就能了結自己這條命。
忽然,“轟”的一聲,門開了,燈一下亮了,卡奧幾步沖進來,把床下的阿提查拽了出來,一把搶掉他手中的吉他弦。
阿提查十分驚訝:“你、你怎么知道的?”
卡奧說:“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在搜查室里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報復你?這是我們的搜查程序,同時也是在觀察你—如果你對我們的程序反應強烈,那說明你自尊心很強,這種人還不會輕易自殺,可你連自尊也不在乎了,說明你早就做好了自殺的準備。”原來,卡奧為了監視阿提查的一舉一動,一直都不敢合眼,兩只眼睛緊緊盯著監視屏幕,當他注意到被窩形狀不斷變化,立刻意識到里頭有問題,馬上趕了過來。最后,卡奧說:“老家伙,你的事還沒完呢,你想死可以,等你把你那些同伙都供出來,我們會送你上路的。”
阿提查雖然自殺未遂,卻冷笑道:“小子,那弦是我藏在內褲松緊帶中的,你沒查著吧?別高興得太早,你等著,沒完呢!”
之后的兩周里,阿提查被提審了好幾次。從牢房到審訊室之間有一段不短的路,為了防止他在來回途中弄到自殺的物件,同時也為了避免他對別人產生危險,每次審訊前后,卡奧都要對他進行搜身。
這天,卡奧通過監視器,看見阿提查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接著取下眼鏡,用衣角擦拭,然后瞇起眼睛,對著鏡片看,看了又擦,擦了又看,好像那鏡片上有擦不完的灰似的。
阿提查這枯燥的重復動作,卡奧都看得厭煩了,他這是干什么呢?這簡單的動作本身很正常,可在不斷地重復之下,顯得十分詭異。突然,卡奧心中“咯噔”一下,啊呀,虧自己還是個搜身能手呢,怎么沒想到這一層:眼鏡本身就是一件兇器呀!不好—
果然,只見阿提查猛地把眼鏡摔在地上,接著撿起一塊碎鏡片。
卡奧箭一般向阿提查的牢房沖去,打開牢門,阿提查已割破自己的腕動脈,鮮血正奔涌而出。卡奧立即捏住他的手腕,大聲叫人。
阿提查這次又沒死成,從醫務室回牢房后,監獄長下令,再不準他戴眼鏡了。卡奧把他押回牢房時,折騰得有氣無力的阿提查竟對卡奧擠出一絲獰笑,說:“小子,算你狠!不過,我要是想死,誰也拉不住的。”這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怪嚇人的。
卡奧說:“你有什么把戲都使出來吧,我奉陪,就不讓你死!”說實話,他心里還真沒底。
誰知,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里,阿提查老實多了,大口大口地吃飯,早晚飯后還堅持在牢房內轉圈跑步,無聊時就哼哼歌,要不就擺弄擺弄手指頭。
臨時監獄里的其他警察都說,阿提查這么老實,肯定是放棄了自殺的念頭。卡奧卻不這么認為,他覺得事情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阿提查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家伙,一定又在玩什么花招。
一天晚上,卡奧從監視器里看到阿提查又玩了半天手指頭之后,突然對著監視器說:“小子,我知道你在看著我,緊緊盯著吧,好玩的在后頭呢。”說完,他脫了衣服,鉆進被子,背過身去。
聽了阿提查的話,卡奧心中一凜,睜大眼睛,想仔細捕捉阿提查的一舉一動,可看了半天,被窩形狀倒沒什么變化。
既然沒什么事,卡奧也就放下心來,無聊地把監視器的錄像帶倒回去,看看前面的監視畫面。突然,一個畫面引起他的注意,他發現阿提查床頭的墻上有奇怪的刻痕,他把畫面定格,放大,再仔細一看,頓時大叫不好。因為卡奧想起一件事,阿提查這些天老是在墻上磨指甲,他本以為阿提查在刻什么東西,現在想來,阿提查肯定是在磨指甲,因為這家伙用的都是同一根手指……
卡奧一躍而起,直奔阿提查的牢房,進去一看,果然阿提查用這尖尖的指甲割破了腕動脈,淌了很多血,已奄奄一息,卡奧忙叫人把他抬起直奔醫務室。
阿提查又被搶救過來了,他以為神仙都發現不了的自殺行為又一次失敗了,卡奧對他說:“老家伙,怎么樣?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
“臭小子,我服你了!”阿提查搖著頭,徹底死心了。他終于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把參與貪污的人全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