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是你的山光水色

河南申 艷

可惜我不是你的山光水色

微雨嵖岈山

趕在黃昏之前，趕在我們下山之前，一場微雨柔化了早秋的嵖岈山。

怪石嶙峋的山峰漸漸朦朧，試探著泛黃的樹葉又回到青黛之中。細(xì)雨若有若無，天然的石橋和蜿蜒的小路忽而迷失，忽而再現(xiàn)。柔潤的景色里，我也如那心蕩神迷的苔蘚，走一步，綠一步。

飄渺的雨絲是一幅天然的帷幔，讓山泉丁丁冬冬地潛入我們的心田。四下尋找那溪流，卻看不真切，不知從哪里流出，又流向哪里。這俏皮的躲藏竊去了我慣于悲秋的心緒，撿塊小石頭丟過去，側(cè)耳傾聽，卻沒有聲音。想必是小風(fēng)攛掇了茂密的蒲葦，沙沙地，也竊走了泉水給我的回應(yīng)。

雨點兒更小了，變成彌漫的白霧，被留影者的鏡頭搶了，竟化出神秘的光環(huán)，閃爍在相機顯示屏中人的頭頂上，那人便以為是山神的眷顧，招來我們一起欣賞。

雨霧又濃了些，終究有人看出其中的緣由，因那光環(huán)出現(xiàn)在許多的鏡頭里。大家驚喜的笑聲與流泉、葦風(fēng)混在一起，在微雨的山間回蕩，驚得一只山雞和幾只翠鳥撲棱棱飛起，又隱于遠(yuǎn)處的林中。

是啊，神奇或者美妙常常就是在不經(jīng)意時驀然呈現(xiàn)。不說那雨霧怎樣反射成頭頂?shù)墓猸h(huán)，不說那些奇峰怪石象形狀物維妙維肖，且說我們這些人，來自四面八方，在一場微雨中，與這號稱中原盆景的岈山融為一體，成為一處風(fēng)景，亦可算作一種難得的緣分。

那一道眼波

我感受到，她是神的一道眼波，此刻，我就漂蕩在這眼波里。

秋水，秋光。這青睞，使我在薄山湖的湖面上體味另一種柔軟。

一時想不到更多，小小的游艇快了點。環(huán)湖的群峰在秋風(fēng)里正醉得斑斕，它們的雄壯、蒼翠與這一湖的瀲滟、清澈那么和諧。

沿岸無法看清的樹木來了又去，來了又去。我兀自發(fā)問：誰的睫毛，誰在眨眼？說是時間有點虛，說是群峰有點實。

假如我的眼波也如這湖光山色一般流轉(zhuǎn)，是否能嵌入誰的秋思？水是山的情人嗎？那粼粼的波光，沒有落在將要泛紅的楓葉上，不然它會先把我的激動染紅了；沒有流入松針魚群中，那自然而然跳出水面的一尾，只讓我看到錦鱗一閃而過；沒有流入啄木鳥的敲擊聲，我胸中的篤篤聲超過了它。

身體內(nèi)外的漣漪一圈圈漾開了。

秋天剛剛蒞臨，這清澈的湖泊許是她的第一眼，而我在看見她的同時就被她看到了。因此我的環(huán)顧，我的凝眸，都被忽視，忽略。

黃鶴飛回

黃鶴翩然飛回，棲息在兩首詩上。

題詩者何在？照透千年的光芒，正重新打量一座樓的挺立。人間興衰，鶴影去來，云端之上的目光，疑心于傳說與現(xiàn)實的幻化，而晴川依舊，芳草依舊。眾多的詩章里，江流山巒，時隱時現(xiàn)。

我于此時拾級而上，黃鶴以錦羽的次序鋪好白云，玉笛婉轉(zhuǎn)。這線裝的黃昏，不是訣別，也有淡淡的離愁飄浮于渺渺煙波江上。天涯未必是淪落，眺望碧空盡處的故鄉(xiāng)，似見青衫詩人，一襟風(fēng)雨。

相傳黃鶴從未停止飛翔，有龜蛇之山為證，舞亂的影子散落于平野湖沼，該暫時忽略那些時光的羽毛，憑窗頂層。

恍然飛檐如翼，煙嵐?jié)獾g，我不再分辨自己是飛回的黃鶴，還是乘鶴而回的仙家，抑或千年兩端，哪位登臨的歌者。

不僅僅

春風(fēng)之上，畫樓不僅僅屬于一條江或一座城。為我引路的傳說，不僅僅屬于拾級而上的我。

誰馭著誰而來，眾多扇動的翅膀。

隱約看見，黃鶴的脊背上不僅僅是今天的晨輝，一管狼毫遺留的文字不僅僅裝點了彩壁。一聲鶴鳴，不僅僅時空變幻，崔灝的身影之后，多少來者的身影。

你剛剛見證了一對戀人的真誠，如你的愛，沒有疆界。長江經(jīng)過你，浪濤帶走你的俯瞰，一樹櫻花經(jīng)過我，漢江平原和所有平原都已含香。

與春風(fēng)同行的，還有你和群山。我略遲半步，不僅僅耽擱于鵠與鶴的考證和眾多花兒多彩的擁抱，玉笛婉轉(zhuǎn)，反復(fù)吐露我的心思。

翹檐在這時挑起了旭日，哦，七彩霞光里的你，不僅僅是一座來自時光深處的畫樓。

船過宜陽

南岸是剪影，北岸是陽光，三月綠在大河兩側(cè)。洛河漂來，托著多少里的明媚，我無暇計算，卻忽然心生赴約的急切。

一定有只與我同船的蜜蜂飛向岸邊了。桃紅飛霞，油菜鋪金，煙柳霧靄中，我想象不出那影影綽綽的房舍盛著怎樣的生活，女人和男人，有幾成是天宮移民而來的仙家。河邊小舟，用木槳撩起漁歌，講述沿河二千四百多年不老的傳奇。

一排翠柳，首先順風(fēng)送來問候，它們迎接遠(yuǎn)方的故事，又講述故鄉(xiāng)的傳說。飛來飛去的水鳥更不吝惜歌聲，翅膀扇動繁忙和快樂。我忍不住笑了，我愛這些自然的使者。

大橋初眺如線，再看如虹。我猜想，一朵宜陽籍的云會看它是祖國一枚優(yōu)雅的胸針。沒有云的高度，我卻能夠與幾條小魚共同感受它新的跨度。身邊一位女孩輕聲說出，城市的口音，從去年的十一小長假開始變得柔軟。

長堤隨河水蜿蜒，與情人漫步的紫衣女子，恍若我前世，這畫廊里的洛河，一時說不清楚，橫貫于我?guī)追纳喕亍?/p>

可惜我不是你的山光水色

不只是神往。三月，我尾隨十里青山探訪石猴的蹤跡，體會一棵水杉、一只相思鳥，對這片森林的依戀；體會一縷春風(fēng)、一米陽光，對蕓蕓生靈的眷顧。

一雙翅膀回到了它的天空，一個音符回到了它的古琴。我正沉醉于水簾掛起的幽夢，誰用花語輕聲喚我？更加恍惚，奇峰異石的回答各種各樣。

風(fēng)情淳郁，山民的笑容是最好的犒賞。八方游客輕松地和山泉打成一片，與水對視，小溪流發(fā)現(xiàn)我尚有與它相似的風(fēng)景未曾開發(fā)，我的肌膚發(fā)出光澤，與桃花親昵。

可惜我不是你的山光水色，不是你的母猴。從平原麥浪上飄來的女子，初來乍到，就想掛在水邊的一棵桃樹上，或者伏在一只相思鳥的翅膀上。這里，多么適合放置我的愛。

七色花草是履跡

并非我徜徉于它的清幽，是它沿九曲石徑，走向我。

鳥鳴為扶手，七色花草是履跡。它看見我時，我就綠了，以至我目光所及皆為黛青。花果山，聚天地之氣凝成的“爽”字，寫滿與我相聚的這段時光。

前面不遠(yuǎn)，就是那位石猴的洞府，說不清這滿山的桃樹，哪一棵不曾被它嬉鬧？

泉水流入呼吸，換了肺腑，山外悲愁已隨云朵飄散。從心底發(fā)出吶喊，遙遙地，靈山寺傳來梵音的召喚。

我不題詩，只把心鐫刻在石壁，靜靜地看著它，慢慢結(jié)成一枚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