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乾坤大

楊格

欠債還錢

康輝和曹小明都在念高中，是同班好友。這天中午，兩人結(jié)伴到食堂吃飯，排隊到了窗口時，曹小明發(fā)現(xiàn)自己錢包忘帶了，康輝二話沒說，遞給他一張十元鈔票。曹小明說回教室還錢，康輝隨口說：“不就十塊錢嗎？還提什么還不還的，真不夠朋友！”吃完飯后，兩人又結(jié)伴回到教室，不過曹小明并沒有把錢還給康輝，不僅如此，此后一段時間，曹小明也沒提還錢的事。

一天晚上，康輝和爸媽在一起吃晚飯，說歷史老師要收十塊錢的資料費，向爸爸康寧要錢。康輝張口要錢時，心里是愧疚的，爸媽工資微薄，平時過日子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瓣花，而自己呢，花錢有些大手大腳。他忽然想到曹小明還欠自己十塊錢，便隨口說道：“嗨，曹小明還欠我十塊錢呢，也不提還。”

康寧問怎么回事，康輝便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康寧聽后，皺起了眉頭，他明白，家里雖然清貧，但是從來沒讓兒子受過苦，因此兒子總在別人面前裝“大方”，不把錢當錢看，這次他一定要改改兒子的壞習慣，想到這里，康寧說：“康輝，你就是這樣，初中的時候，有好幾個同學向你借錢沒還，你都不好意思去要，現(xiàn)在你長大了，應該知道欠債還錢的道理吧？”

康輝有些不高興了，說：“爸，可曹小明是我的好朋友，為了這十塊錢撕破臉，有必要嗎？”

康寧說：“這怎么能叫撕破臉呢？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忍心拿父母的血汗錢去維護自己的面子？”

康輝撅著嘴不情愿地說：“那好吧，明天我要回來就是。”吃完飯，康寧給了康輝十塊錢的資料錢，還叮囑他要回曹小明的錢。

小題大做

第二天早上，康輝滿腹心事地想著：貧窮真是可怕啊，為了區(qū)區(qū)十塊錢，爸爸竟然會不顧及兒子的面子！與此同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堅決不向曹小明要回那十塊錢，歷史資料的錢不交了，用這十塊錢冒充曹小明的還款。這樣，既維系了友誼，又讓爸爸以為要回了十塊錢，兩全其美。

當天晚上，康輝回到家里，康寧主動問他：“曹小明還你錢了嗎？”

康輝說：“還了啊！”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十元鈔票揚了揚。

康寧抓過那十塊錢，看了一眼說：“康輝，你根本沒問曹小明要錢，你是用交資料的錢來冒充曹小明的還債，是不？”

康輝驚訝地說：“爸，你怎么知道的？”

康寧說：“我早料到你會來這一手，特地在這十塊錢上做了記號，你看，記號還在。”

康輝不快地說：“爸，你如此煞費苦心，有意思嗎？我們家真的窮到?jīng)]有十塊錢就過不下去的地步啦？”

康寧板著臉說：“兒子，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十塊錢不會從天而降。這筆賬，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好，我要，行了吧？”

第二天午餐時，康輝準備拉下面子要曹小明還錢，可是話到嘴邊好幾次，他又硬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最后，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中午不吃飯了，省下十塊錢，冒充曹小明還的錢。當然，為了防止爸爸在錢上做記號，他得和曹小明做一個交換。

想到這里，康輝掏出十塊錢，說：“曹小明，我們倆換一張十塊錢吧。”

曹小明瞪著大眼問：“換錢干什么？”康輝說：“你就別問了，換吧。”曹小明疑惑地抽出一張十元鈔票，和康輝做了交換，康輝揣好錢，說：“我不想吃了，你一個人吃吧。”康輝在曹小明驚訝的目光中，走出了飯?zhí)谩?/p>

這天放學，康輝回到家里主動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十元鈔票，對康寧說：“曹小明的錢我要回來了。”康寧“嘿嘿”一笑說：“我不要看，但是我知道，你沒有要他的錢，是你中午沒有吃飯，省下了十塊錢抵債，是不？”

康輝驚訝得張著大嘴，好半天，他說：“爸，你怎么知道的？”

“不打自招了吧！”康寧得意地說，“爸爸知道你會這么做，是因為我也曾經(jīng)干過類似的事情。”

康輝聽了，不滿地說：“就是啊，你自己曾經(jīng)為朋友不愿拉下臉，為什么要強求我做不講義氣的事情呢？”

康寧說：“好了，爸爸的小題大做暫時告一段落。你打個電話約曹小明過來，我請你們吃飯，順便揭開謎底。”

契約精神

不一會兒，三個人坐在一家飯店的小包廂里。曹小明自然是莫名其妙，這是他第一次接受同學家長鄭重其事的請客。康輝更是緊張，唯恐爸爸在曹小明面前提那十塊錢的事，令他下不來臺。

康寧給兩個小伙子各自倒了一杯水，說：“兩位先生，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男人，我們姑且叫他康先生吧。康先生非常講義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有一年，康先生的一個好朋友想做一筆大生意，需要一大筆錢，康先生便瞞著妻子，把家里所有的積蓄20萬塊錢借給了朋友，連個欠條也沒向朋友要。因為康先生覺得，借錢本來就是一件講義氣的事情，如果要欠條，這義氣就打折了。可是，令康先生沒有料到的事情發(fā)生了，朋友駕車外出時，連人帶車墜入萬丈懸崖，尸體都找不到。朋友的大生意當然沒有做成，康先生借出去的錢也沒了憑據(jù)。你們可能會說，人死賬爛，但這句話也得看情況而論。就拿康先生朋友來說，雖然他死了，但他留下的遺產(chǎn)上千萬，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繼承人從情理上講，是應該還康先生的債的，因為康先生一家人過得并不好，房子都還是租的，但那個繼承人因為沒有欠條拒絕還錢，康先生只好吞下了苦果。沒了那筆錢后，康先生和家人的生活一直處于困頓中。”

康輝聽了這故事后，訥訥地問道：“爸，你就是那個康先生吧？”

“是。”

康輝話里有話地說：“怪不得你那么摳門！”

康寧笑笑說：“先不說摳門的話題，聽我把故事說完。后來康先生的那位朋友出現(xiàn)在公安局里，原來，這個朋友并沒有出車禍，那場車禍，是他制造的假相。他向許多朋友都借了錢，朋友們都沒索要欠條，而他拿著這些錢，和情人私奔了、隱居了，直到他被抓后，才真相大白。”

曹小明問：“康叔叔，你和我們說這些干嗎呢？”

康寧說：“小明，你還記得你曾經(jīng)向康輝借過十塊錢嗎？”

曹小明一臉驚詫，康輝斷喝一聲：“爸！”示意康寧住口。

康寧朝兒子搖搖手，說：“聽我說下去。小明借十塊錢，是小事，我之所以小題大做，就是想讓你們明白幾個道理— 一是要認清朋友的真實意圖。比如，你小明問康輝借十塊錢，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不還？是忘了，還是本意上想占這點小便宜？如果是后者，那就不是朋友所為了。二是要記住，朋友之間的義氣，一定要融入契約精神。親兄弟，明算賬，兄弟如此，朋友更應該如此。你們馬上就是大學生了，很快要走入社會，我覺得，明白這些道理，比那些書本知識更重要。”

康輝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他摟著爸爸的肩膀說：“爸，你說的這些道理我能領悟，可我還是覺得向好朋友要回十塊錢小題大做了。你就不擔心，小明為此和我翻臉？”

康寧說：“小題大做的目的是想讓你們記憶深刻，而小明真會和你翻臉的話，你們就不是真正的朋友。”

曹小明點著頭說：“康叔叔講得對！其實，我沒有忘記欠康輝的十塊錢，我已經(jīng)還了。那天我借錢時，是說回教室就還錢的，可康輝說，那樣做就不把他當朋友，我就沒還。不過我偷偷地給康輝交了十塊錢的資料費，過幾天等發(fā)歷史復習資料的時候，康輝肯定有。”

康寧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看來你們果真是好朋友，不過我還是有個要求，在現(xiàn)在這個場合，小明把欠康輝的十塊飯錢還了，然后，康輝再還小明十塊資料錢，一碼歸一碼。”

康輝和曹小明相視一笑，說：“行！”

（發(fā)稿編輯：葉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