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來了,炎熱的天氣總會使人焦渴。去女友處小坐,面前各擺一杯茶,精巧的紫砂茶具,輕柔的沏茶動作,淡綠的茶心里,點綴著一朵潔白的菊花。于是想,她從前是不大喝茶的。果然,她說,是從三年前的那個時候,才喜歡上喝茶,一個人的時候便沖上一杯,給自己。
當熱水瓶的水流如注,在杯底濺起旋轉的浪花時,不知為什么,那些翻滾著的葉片總會一次次打動她。于是就想,那是幾經烤炙而出的茶葉嗎?抑或是茶樹不死的靈魂,它以優美的姿態翩躚舞蹈著,旋轉著,并且全部朝著一個方向,仿佛心有所歸。這使她驚奇起來,便想,那個方向,是否也曾有過那么一棵樹,與它毗鄰而生,在春天的細風里搖曳生姿,在冬天的冰雪里相偎取暖,仿如它前世的伴侶。
本不愛喝茶的,卻突然地對茶開始鐘情起來,因為那個方向的旋舞,因為心底里的那株伴侶樹,更因為他。
如果不是銘記那個六月,那個曾經花開的心事;如果不是銘記那句話,那句人在旅途偶然道出的安慰;如果不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仰慕,目光灼熱之處看到他的深沉大度,那個盛夏還會給她帶來什么呢?
都說,茶,在沸水里開花,便是生命的再生了。她說,只此一杯茶,便溫潤了一粒相思樹的種子,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悄悄萌芽。因為,他喜歡喝茶。
他是福建人,久居茶都,從小出入茶館水榭,便深諳了一方茶道。曾有多少次與她侃侃而談,無茶不成話題。譬如,鐵觀音怎樣成為“茶中之王”;譬如,什么樣的水才能沖得好一壺上等茶。偶爾一個電話,也必是,剛剛在與同事喝茶,那給人千般誘惑的功夫茶。她喜歡聽他品茶悟禪,朗朗笑語里,怎么就有一種感覺,五百年相熟的爽快與和諧。
也由此,之后的每個夏日午后或者秋天的黃昏,她都喜歡悄悄為自己泡上一杯茶,帶著幾分調皮幾分好奇,無論是花茶、綠茶、紅茶,品著它,那份原本蒼白單調的生活,便在她的眼里生動起來,鮮活起來,豐富起來,苦也罷,澀也罷,都令她回味無窮。她就那么幸福地回味著,就像回味他曾給她的那份溫暖與包容,默默無語中,就把皚皚白雪封存的那顆心田漸漸融化了。
歲月流轉,當思念如幽靈一般在她心房里游走,當滿懷的心事再不能有所寄托,當她終于為自己泡上一壺功夫茶,然后,幽幽地坐下,靜靜地想他……
此時的她,已經學會了寂靜日子里的獨自品茗,哪怕是再苦一些。“天心月在杯中圓”,在想念的時光里,在或濃或淡或苦或澀的茶水中,她學會了慢慢品味那份別樣的人生滋味。她還喜歡喝干燥了的花,菊花、玫瑰……她說看它們在沸水里慢慢鮮活,就如生命里開花,在她面前暗示出某種人生的禪意。
(編輯 月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