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沾沾你的光

　　原來村長是要搶的
　　
　　鐘華大學畢業下鄉當村官，到了和平鄉，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這里的鄉村干部是如此地盼望著他們的到來。
　　他走進鄉政府辦公室時，鄉長正在開村干部會，一見他來了，會議也結束了，鄉長一介紹，馬上就有幾個村干部在鄉長面前爭著要他去他們村。一見這場面，鐘華想起了父親當初說要他大學畢業后去最貧困的山區鍛煉是對的，因為這里需要他們，這里能體現出他們的價值。
　　“鐘村長，我叫三狗，你就去我們村吧！”一個剃著平頭的自我介紹叫三狗的年輕人，像是很熟悉似地一把搶過了他的行李。鐘華正不知說什么好，這時，只見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姑娘說：“你們誰也別爭了，這回的大學畢業生村官應該去我們村。”
　　“誰說的應該去你們村？”三狗問。
　　姑娘說：“一是我們村最窮。二是我們村一直沒村長，總不能老讓我這個婦女主任做代理吧！再說上次鄉長也答應了，要是來了大學畢業生，首先分到我們村。”
　　三狗也不示弱：“要說窮，你山后我山前，咱們兩個村半斤對八兩。要說代理村長，我也是。再要說鄉長以前答應過，你問問鄉長，是不是也答應過我們？”三狗說完后，眼睛直盯著鄉長。鄉長望著他笑了笑，什么也沒說。見鄉長不說話，三狗提著那行李對鐘華說：“其它的我不管了，這行李我先幫你拿走了！”
　　“哎哎哎！”見三狗想先下手為強，姑娘上前一把攥著鐘華的手說：“我也不管了，行李歸你了，那人就歸我了！”說完她拉著鐘華就往外走。
　　鐘華真沒想到自己這么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在這里竟成了香餑餑，他讓這姑娘拉著一邊往外移動著步子，一邊本能地望著鄉長叫了一句：“鄉長……”
　　鄉長仍在笑，似乎什么也沒聽見。只見那姑娘沖著鄉長說了一句：“老表，人我先帶走了！手續我以后來辦！”說完她拉著鐘華就出了辦公室的大門。來到院子里，鐘華仍在盯著辦公室：“我的行李……”“行李少不了你的，他要不還給你，我給你重新再添置一套。”鐘華讓她這一說，沒言語了，便問：“就這樣去你們村？怎么去？”“坐車！”姑娘說著從車棚里推出了一輛摩托車，“走，上車吧！”“坐這個車呀？”鐘華愣在那里有幾分驚訝和猶豫。“這個車還不舒服啊？還有美女陪著你呢！”姑娘風趣地說笑著，“要換了別人，我還不帶他呢！”
　　鐘華有些尬尷地跨上了姑娘的摩托車，這么近貼在一個不熟悉的姑娘身后，他是第一次，有些拘束，一雙手竟不知放在哪里好。
　　“抓緊了我，要不然摔下來可別怪我喲！”姑娘說著一踩馬達，車子飛快地朝前跑去。
　　這還真有幾分新鮮和稀奇，哪有這樣搶村長的？坐在車上，鐘華想想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妥，便問她：“這樣……能行嗎？”
　　“有什么不行的？”為了便于說話，姑娘把車子減速了，說：“這年頭做什么都要眼明手快，搶到為先。”
　　“那是為什么？”
　　“就想沾沾你的光。”
　　“沾我什么光？”
　　“像你這樣的人才，光多著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人才？”鐘華不解地問。
　　“鐘華，男性，22歲，大學經濟管理系本科畢業，身高一米七八，中共黨員，志向是要求去最貧困的鄉村。家庭住址：環湖路18號，手機號碼：138791××××8，父親是市外經貿辦副主任……”姑娘一口氣說出了這么一大串，這確實讓鐘華有些驚訝：“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鄉長那里是第一個看到你的履歷表的。”
　　鐘華恍然大悟，想了想他又問：“哎，你剛才叫你們鄉長什么……老表？”
　　“對，老表，我們這里叫表哥就叫老表。”
　　不言而喻，這下鐘華什么都明白了，原來她同鄉長還是親戚關系，怪不得在鄉長面前說話那么牛，現在他什么也不用擔心了，便換過了一個話題問：“你姓什么？”
　　“我姓應，應該的應，應桃花，你叫我桃花就是了！”
　　“桃花……”鐘華剛想說什么，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知道是來了短信，便掏出手機打開一看：
　　鐘村長你好，你今天真是走了桃花運，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不要這個村官還沒上任，就讓人搶了做新郎官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們這山里有搶親的風俗習慣吧？今晚上你要當心哦，有美女會鉆進你的熱被窩的……信不信由你。三狗
　　原來還是這個三狗發來的，他肯定也是看了他的履歷才知道他的手機的。因為沒有搶到他的原因，于是就用短信說出了這么一段聳人聽聞來嚇唬他。其實，要說這山溝里的搶親風俗，鐘華來之前就在網上查閱了這個地方的一些資料，那只是以前的一種舊俗，現在的年輕人還會延續這個舊俗嗎？
　　鐘華沒在意，一笑了之。
　　
　　一不小心上了美女的床
　　
　　來到村子時已近黃昏。車子在村口一棵大樟樹下停了下來，樹下圍了很多人，鐘華剛從車上下來時，突然不知從哪扔過來一掛鞭炮，嗶嗶叭叭地在他的腳下炸開了，著實嚇了他一大跳，那群大人小孩一見都樂呵呵地咧著嘴直笑。
　　“他們……這是在干嗎？”鐘華不解地問。
　　“歡迎你呀！”
　　“歡迎我……”看著那一張張憨厚的笑臉，鐘華沒什么話說了，他感受到了山里村民的另一種熱情好客。
　　“村委會在哪？”鐘華問。
　　桃花笑了：“你就想走馬上任？”“不、不是那個意思……”其實，鐘華考慮的是自己今天晚上的住處。
　　“先去我們家。”桃花直接把鐘華帶到了自己家，還沒坐一會，鐘華的父母就叫吃飯了。一上桌，鐘華發現這桌子上的菜特別豐盛。
　　“吃，多吃點，我們這兒都是綠色食品，土雞、土雞蛋、野菜……”桃花一邊給鐘華夾菜一邊在介紹著，這讓鐘華有點吃不過來了。
　　不一會，外面有人進來了，一看就知道是鄰里鄉親，他們站在鐘華面前把他的那杯酒端了起來：“鐘村長，我給你端一個酒。”
　　“什么叫端一個酒？”鐘華有點弄不懂地傻望著桃花，桃花解釋說：“端，就是敬。我們這里叫端，就是敬你一個酒。”“敬，干嗎端我的杯子？”鐘華問。“俺山里就這個習慣，客人來了，給你敬酒，就叫給你端一個酒，直到你喝了這酒才能離開。”
　　來給他端酒的都是年長的父老鄉親，端得他很不好意思，于是他就爽快地喝了。哪知，進來給他端酒的像車水馬龍，一個接一個，鐘華有點招架不住了，忙問桃花：“怎么會這樣？”
　　“實話跟你說吧，大家都來給你端酒，一是對你這城里來的客人的尊敬；二是山里的老百姓都想沾沾你的光。”
　　又想沾沾我的光，鐘華有些疑惑了，問：“這能沾我什么光？”
　　“沾你的福氣、財氣、運氣，你總不會那么小氣吧？”鐘華聽了又沒什么話說了。桃花又勸道：“喝吧，這是我們自己釀的酒，好喝，不醉人。”
　　這酒口味的確很好，甜甜的。鐘華初來乍到，想到以后還要在這里干下去，不能讓鄉親們掃興，那他就只有喝了。豈知，喝著喝著，不勝酒力的他，最后竟倒在了酒桌上。
　　眼睛一閉，朦朧中鐘華發現自己倒在了一個美女的床上，他被脫得精光，旁邊有一美女故意在戲弄著他，弄得他全身癢癢的，鐘華正欲去抱她，突然，那美女變成了一條神話中的美人魚，就這一變，把他給嚇醒了——原來自己做了一個美夢。
　　夢醒的鐘華還在昏昏沉沉中，朦朦朧朧的他看到了一抹紅色的亮光，他揉了揉眼睛，轉頭一看，這屋子里到處貼的是大紅喜字，桌上的一盞臺燈用紅布罩著，紅色的亮光就是從這里映照出來的。他奇怪了，自己怎么會睡在這里，再扭頭看看自己睡的這張床，床頭邊也是大紅喜字。還有自己蓋的被子，大紅的，那對鴛鴦枕頭，大紅的……突然，鐘華想到什么了，覺得如睡針氈。原來，自己除穿了一條短褲外，幾乎是赤條條的躺在這被窩里。而且背脊上感覺壓著什么了，用手一摸，床上竟是花生和紅棗。這是什么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鐘華努力在回憶著在這以前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漸漸地，他的意識清楚了。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三狗給他發的那個短信：“你不要這個村官還沒上任，就讓人搶了做新郎官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們這山里有搶親的風俗習慣吧？今晚你要當心哦！有美女會鉆進你的熱被窩的……”
　　
　　難道自己真的是讓這個桃花借用搶村長的機會給搶了親？怪不得連鄉長也袖手旁觀不言不語的。
　　怎么辦？鐘華想到有些偏遠山區鄉民的野蠻和鄉俗，他有幾分后怕，也不敢再睡了。趕緊找來衣服穿上，他害怕如真的像三狗短信所說，半夜里有女人鉆進了他的被窩，豈不是生米煮成熟飯了……原來桃花那么熱情是有目的的。他后悔沒聽三狗的話，要不當時跟他走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樣。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午夜一點了。這時，他看到了手機上又有一條三狗在十二點時發來的短信：如需要我的幫助，給我短信，我隨時都會來接你。
　　想到眼前的處境和尷尬，還不知下面會發生什么，于是，鐘華試著給三狗發了一個短信：“怎么一切都在你的預言中？”不一會，三狗回信了：“速作決斷，麻煩還在后面，要我來接你嗎？”鐘華回復：“要。”于是，三狗又回復：“我馬上到，別亂弄出什么動靜，注意窗口我的信號。”
　　果然沒過多久，剃著平頭的三狗出現在了窗口，他遞進來一張紙條和一個手電筒，紙條上告訴他如何開門如何走出來。
　　一切都照三狗說的在做，而且一切如愿。鐘華剛走出門來，三狗一把拉著他繞過一段路后，就上了他的摩托車。
　　
　　這光大家沾定了
　　
　　兩個村子，一個山前一個山后，沒多長時間，鐘華坐著三狗的摩托車就到了。
　　摸著黑，三狗把鐘華領進了一個房間，亮了燈后，他說：“太晚了，你先睡吧！有話明天再說，這里沒有女人會鉆進你的被窩，放心睡吧！我就在隔壁屋。”三狗說著就反手扣上門出去了。
　　三狗一走，鐘華自然就在打量著這個房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個房間同他剛剛睡的桃花家的那個房間有驚人的相似。墻上的大紅喜字，紅布罩著的臺燈，還有這床上，紅被子、紅床單、紅枕頭……
　　鐘華一想，剛剛逃出虎穴，莫非又鉆進了狼窩？這下不會又是被這三狗給搶了親吧？他想叫喊，可一見這深更半夜的，外面出奇的靜，張開的嘴又閉上了。仔細一想又不太可能，他一個男的搶他干嗎？他給三狗發了一個短信：“這是什么地方？”三狗回復是：“放心，這是我的新房，這里沒有人睡過，都是全新的干凈的。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的。”鐘華回復：“你太客氣了，這怎么好意思，我一來就把你們夫妻倆給趕走了。”三狗回復：“有話明天說，睡覺！”
　　鐘華想想也是很晚了，無奈，只有脫衣睡下了。
　　睡夢中，他恍惚聽見了有人的對話聲：“三狗，不好，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昨天從城里到我們村的鐘村長不見了！”“不可能吧？”
　　一聽這兩個人的對話說到了自己，鐘華忙睜開眼，原來天已經亮了。此時，他聽聲音猜到那女人就是桃花，這樣看來，她是找他來了。
　　只聽見桃花在說：“什么叫不可能？我還會騙你！”三狗笑著回答：“不見了也好，誰要你給我搶人的？”“哎呀！你說說怎么辦吧！要不我給他家父母打個電話，不會是半夜跑回去了吧！”“那也說不準……”
　　鐘華原想就這樣躲著她，一聽桃花說要給他父母打電話，這下他倒急了，萬一一個電話回去，剛剛出門的他還讓父母親以為他出了什么事，那不亂了套？想到這，他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來到了窗口，沒好氣地說：“你找我干嗎？”
　　桃花一見是鐘華，立即叫道：“鐘村長，我昨晚到處找你，你咋跑這兒來了？”
　　一聽桃花說昨晚到處找他，鐘華拍拍胸口，直慶幸自己昨晚算跑得快的，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這時，桃花從外面跑進了房間，見里面這番喜慶的布置，她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好你一個三狗，還給我打起埋伏來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你做的好事，把鐘村長給偷到你們家里來了！”
　　三狗跟在后面樂呵呵直笑，沒有說話。
　　“不是偷，是我自己來的。”鐘華為三狗在糾正著說。
　　桃花打量著新房說：“原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我大喜？”鐘華望著桃花。
　　“不是你大喜，是他大喜。”桃花指著三狗說：“今天是他成親娶媳婦的日子。”
　　鐘華一聽今天是三狗成親娶媳婦的日子，忙道歉地說：“真不好意思，你成親娶媳婦，新床、新被子都讓給我先睡了！太謝謝你了！”
　　“謝謝他？”桃花一笑：“他還要謝謝你呢！”
　　“謝我什么？”鐘華被弄糊涂了。
　　“他沾了你的光。”
　　又是一個他沾了我的光？鐘華有些疑惑了：“這沾了我什么光？”
　　“沾了你的福氣、財氣、智氣、喜氣、運氣，來年生個大胖兒子！”
　　鐘華傻傻地直望著三狗，見三狗樂呵呵直笑，他陡然明白了什么，忙問桃花：“這么說，你昨晚不是在搶親？”
　　“搶親？”桃花忙問：“誰搶親了？”
　　鐘華把三狗的短信翻了出來給她看，桃花一看，揮手就朝三狗身上打去：“好哇！原來這都是你這個三狗在搞的鬼！”
　　三狗哈哈哈樂得直朝一旁躲去。
　　鐘華還是沒有弄明白，問：“他成親娶媳婦，新房新床……那你家里的新房是怎么回事？”
　　三狗接上說：“鐘村長，實話跟你說吧，今天，也是她成親的好日子，不過不是娶媳婦，而是招郎，倒插門，城里叫招女婿。”
　　“招女婿？”
　　“是啊！”桃花說：“鐘村長，對不起，這是我們山里人的風俗習慣，結婚前一天都希望有福氣的未婚的年輕男子睡睡我的床，其實也就是想沾沾你的光！”
　　“原來是這樣！”鐘華恍然大悟：“那你們早說呀！”
　　“這呀！不能說的，讓對方知道就不靈了！”
　　“哈哈哈哈！”這下該鐘華哈哈大笑了。
　　這時，屋門口圍了很多的父老鄉親，鐘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都是昨晚給他來端酒的。他奇怪地問桃花：“怎么鄉親們都來了？”
　　桃花一說鐘華才知道一二。原來昨晚桃花怕鐘華在這鄉下睡不習慣，下半夜就起來去看看。哪知一進房間，鐘華不在了，嚇得她趕緊叫起了父老鄉親到處尋人。
　　是自己的瞎猜和魯莽驚動了鄉親們，鐘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都怪我……”
　　桃花說：“鄉親們還不是怕你不習慣，嫌我們這里窮，跑了！大家還都想沾沾你的光呢！”
　　鐘華望著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有些感動了，他走出門向大家鞠了一躬，大聲說道：“對不起了鄉親們，我鐘華來這里，就是要給大家帶來福氣、帶來喜氣、帶來運氣的！以后只要是往富裕的道上奔，這光大家沾定了，想怎么沾就怎么沾！”
　　“哦！”鄉親們一個個眼睛都濕潤了。
　　（責編/方紅艷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