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燈

　　燈燈從安徽老家來上海投奔表姐時，并不太清楚表姐在上海做什么工作，只知道她每月都往家寄兩三千塊錢，那工作一定錯不了。
　　到上海找到表姐，才知道她在幫人家照顧產(chǎn)婦帶寶寶。不就是做保姆嗎，村里有好幾個大嬸大嫂都出去當(dāng)保姆了，她們怎么都沒表姐掙得多呢？后來表姐告訴她，她做的這一行叫月嫂，跟保姆有很大的區(qū)別，是要有一定職業(yè)技能的，得經(jīng)過培訓(xùn)，考出上崗證書才能做呢。而且心要細(xì)，手要巧，責(zé)任心要強(qiáng)。
　　燈燈想，我從小在村里也沒輸給誰，表姐能干的，我也一定能干。于是她托表姐帶她去悅心家政中心的母嬰護(hù)理培訓(xùn)班報了名。
　　經(jīng)過三個月的課堂學(xué)習(xí)和實習(xí)培訓(xùn)，心靈手巧的燈燈果然順利地考到了上崗證。
　　正好世博寶寶的生育高峰來臨，前來中心訂月嫂的用戶很多。燈燈作為中心的優(yōu)秀學(xué)員，剛結(jié)業(yè)，中心就為燈燈安排介紹用戶。
　　那天，中心來了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女，叫王寶娟，穿著亮閃閃的花紅柳綠的中式套裝，目光橫著把中心的幾個等候與客戶見面的月嫂掃過來掃過去的打量一陣后，看上了長得清秀可人的燈燈，跟中心老師指定要她。
　　燈燈很討厭這個女人高高在上的做派，心想反正是雙向選擇，我才不會去你家做呢。
　　王寶娟笑嘻嘻地在燈燈面前坐下，問清楚她的工資待遇等等，眼睛一轉(zhuǎn)，壓低聲對燈燈說，小姑娘，你想不想多賺點錢？燈燈想也沒想，說，當(dāng)然想啊，可是我們的工資是中心根據(jù)我們的能力和工作時間長短來定的，我們自己不能漫天要價。那女人說，走，我們到外面去談，我給你漲工資。
　　燈燈就鬼使神差地跟著那王寶娟來到了附近的一家茶室。王寶娟幫燈燈算了筆賬，說如果我們通過悅心家政中心訂合同，我要每月多付給中心六十元管理費。這錢又到不了你的口袋，我不是多花冤枉錢嗎？咱們兩下里看著合適就行了，不要跟中心說你去我家做了，這六十元，我跟你對半分，你不是每月可以多三十塊錢嘛。
　　燈燈一想，也對啊，這六十元錢，就是換一份經(jīng)過中心簽訂的合同，就是一張紙，對我啥好處也沒有，還不如多拿三十塊錢呢。燈燈再看王寶娟，突然覺得這女人順眼起來了。
　　第二天燈燈就帶了替換衣裳住進(jìn)了王寶娟家。她女兒產(chǎn)期還沒到，燈燈先幫著侍候孕婦，還捎帶著做家務(wù)熟悉環(huán)境。
　　王寶娟家養(yǎng)著一條京巴狗，因為女兒回家來待產(chǎn)，生怕狗身上有不干凈的東西影響孕婦的健康，就整天把它關(guān)在狗窩里。小狗本來一直受主人寵愛，嬌氣得不得了，現(xiàn)在突然天天關(guān)“禁閉”，就長了脾氣。王寶娟差燈燈去給狗喂食，小狗見她是個陌生人，張嘴就咬，手背留下了齊齊一排狗牙血印子。
　　王寶娟的女兒對媽說：“快帶她去打狂犬病疫苗，如果她發(fā)了狂犬病，我和肚子里的寶寶怎么辦？”
　　王寶娟一聽有道理，忙拿出三百塊錢來，打發(fā)燈燈上醫(yī)院打防疫針。
　　因為狗是咬在燈燈手上的，療程比較長，費用也高，要一千多。好在燈燈來上海前媽給了她一千塊錢防身用，不然連藥費都付不起。
　　燈燈拿著藥費單子給東家看。王寶娟輕輕放在一邊，哼了一聲說，唷，小病大養(yǎng)了。說完，便不理會燈燈了。燈燈心里就感到委屈，對王寶娟說，醫(yī)院說手在上半身，所以療程長。
　　想不到王寶娟卻說，我們家的狗狗最乖了，從來也不咬人，肯定是你自己惹了它。你自己闖的禍你自己負(fù)責(zé)，本來我們就沒有義務(wù)為你花醫(yī)藥費，我給你三百塊看病，已經(jīng)是我的人道主義了。
　　王寶娟這么輕輕一說，千把塊錢就沒了。燈燈心疼得不行。一分錢沒賺著，倒先把媽媽從牙縫里省下來的錢莫名其妙地用光了，按王寶娟的說法，她出了三百塊錢醫(yī)藥費，她還欠了東家一個人情。
　　她打電話向表姐訴苦，請她幫忙想辦法。表姐一聽，說哪有這理啊，他們家的狗咬了你，就應(yīng)該給你賠償，哪里還有讓你出醫(yī)藥費的道理呢？你去跟中心的老師說，他們會給你作主的。燈燈這才支支吾吾地告訴表姐，說我沒通過中心跟客戶簽合同呀。表姐一聽就火了，罵燈燈，有你這么貪財?shù)膯幔畨K錢就把你自己的保障給賣了？你參加培訓(xùn)班中心沒要你一分錢，你怎么就不知道知恩報恩呢？再說中心收這管理費，一來是支付中心的培訓(xùn)開支，二來也是為我們購買醫(yī)療保險、失業(yè)保險，我們與客戶發(fā)生什么糾紛，中心都可以出面為我們爭取權(quán)益，這錢都是花在我們自己身上的。現(xiàn)在你吃了虧活該，誰也幫不了你！
　　燈燈后悔得要命，可事已至此，誰讓自己一時貪小呢。她心里憋了一口氣。
　　王寶娟的女兒如期產(chǎn)子，把一家人忙得個天翻地覆。燈燈不光要侍候產(chǎn)婦，照顧寶寶，原來讓她做的拖地、洗衣這些家務(wù)也一樣沒減少。中心規(guī)定月嫂每周必需有一天的休息日，可在王家，她連下午想打個盹，王寶娟都不讓她睡踏實。她知道中心教學(xué)員給產(chǎn)婦和寶寶做按摩，她也要燈燈趁這個時候給自己按摩按摩。
　　按摩就按摩吧，燈燈在老家也是能吃苦的孩子，誰能想到的這按摩還按摩出事情來了。
　　這天吃了午飯，燈燈把寶寶哄睡著了，把產(chǎn)婦也安排睡了，就到王寶娟房間來給她做按摩。平時，王寶娟脖子上總套了至少兩根以上的項鏈，其他的時常會換，只有一塊玉佩，據(jù)說是去哪個名剎求來的，開過光，所以天天都護(hù)身符似地戴著。往常按摩時總是王寶娟自己摘下放在梳妝臺上，這天她忘了，先在床上趴好了等著享受。燈燈按到脖梗處覺得礙手，就幫她摘了。這本來就不是什么好玉，午后時分，正是瞌睡上來的時候，燈燈一早起來忙了半天人就有些迷糊，隨手一放沒放穩(wěn)，竟然一滑手掉地下就跌碎了。
　　這下可把王寶娟惹惱了，她沖著燈燈大吼，我知道你為了狗狗咬你的事還在記恨我，可你什么東西不好摔，偏偏摔我的平安護(hù)身寶玉！我可是花了八千塊從廟里請來的！這還是五年前的價格，放到今天，一萬也不止！
　　王寶娟連吼帶罵的，把燈燈震得兩耳嗡嗡直響。王寶娟口口聲聲要她賠一萬塊。
　　算算加上被狗咬傷的費用，自己在她家再白做半年大概也抵不上這些債了。燈燈想想又氣又恨，直到寶寶醒了，在小床上劃動著手腳哭了起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概已經(jīng)呆坐了老半天了。她忙站起來熱好奶，抱起寶寶喂著，心里越想越氣，如果不是這個小東西，自己就不會進(jìn)這家門，不進(jìn)這家門，自己哪里會倒這么大的霉啊！
　　忽然她心生一計，看看產(chǎn)婦在午睡，王寶娟鬧累了，也在午睡。她把自己的換洗衣物收拾一下，還拿了半罐奶粉、半包尿布，抱起寶寶就輕輕出了家門。
　　王寶娟午睡醒來，過來看寶寶，吃了一驚，寶寶不見了，燈燈也不見了。正在這時，家里電話響了，一接，竟然就是燈燈打來的，說寶寶在我這里，你們想要的話，趕快拿十萬塊錢來贖！不然我把他賣到鄉(xiāng)下去！
　　王寶娟一聽，嚇得魂飛魄散，忙把女兒叫起來。母女倆一商量，報警！
　　燈燈表姐正在用戶家的花園里抱著毛毛頭曬太陽，看到燈燈也抱著個孩子來找自己，有些詫異。聽燈燈說完她的處境，立馬就急了，說你這是在犯罪知道嗎？你跟東家講不清道理，可以跟中心反映啊，中心的老師會替我們作主的。
　　燈燈低了頭，說，我沒通過中心跟用戶簽合同，中心會給我撐腰嗎？
　　表姐一聽就氣了，說你上次被狗咬就已經(jīng)是個教訓(xùn)了，現(xiàn)在可好，又弄出一屁股債來了。
　　燈燈知道自己理虧，只會說，那怎么辦呢？
　　表姐說，上海這個地方是講法治的地方，照章辦事才能保障自己的權(quán)益。你還問我怎么辦。我告訴你，這現(xiàn)在闖了大禍了！你東家如果一報警，你這是綁架勒索，可是要抓你去坐牢的！
　　燈燈說，我說要他們拿十萬塊錢來贖寶寶也是嚇嚇?biāo)麄兊摹９芬У尼t(yī)藥費我自己付就算了，那塊寶玉我可賠不起。
　　表姐說，你真是個法盲，還以為自己在買東西，討價還價呀！
　　燈燈嚇得哇一聲哭了，說，明明是她們在敲詐勒索我，就一塊破石頭，硬說是寶玉。我要是不把她家寶寶抱出來嚇唬嚇唬他們，以后再碰到點什么事，我這一輩子都要在她家當(dāng)奴隸了！
　　
　　燈燈哭了，她手里的寶寶也跟著哭了起來。表姐從燈燈手里抱過寶寶，說，你看看，你就這么跑出來，寶寶餓了、尿了，你怎么辦？
　　燈燈從身上背的包里拿出奶粉和尿布說，我有準(zhǔn)備的。
　　表姐一看，真是哭笑不得，說靠這半罐奶粉，幾片尿布，你能管他多久？
　　表姐把寶寶交給燈燈抱著，自己去跟東家請了個假，拉著燈燈就往外走。
　　燈燈一個勁地問，姐，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
　　表姐說，還能哪里去，回你東家家，把寶寶還給他們。
　　燈燈不肯，我什么目的也沒有達(dá)到就還給他們，他們以后不知還要怎么樣欺負(fù)我呢。
　　表姐恨道，你敢綁走他們家寶寶，你以為他們還敢用你？
　　燈燈說，不用我就不用我，我以后聽你話，讓中心再給我介紹一家好人家，一定跟人家簽合同。
　　表姐說，人家知道你動不動就要綁東家的孩子，誰還敢用你？
　　這下燈燈真的急哭了，這么說我就沒辦法在上海呆下去啦？我還一分錢沒賺到呢。
　　說話間，她們已經(jīng)來到了燈燈東家的小區(qū)門外。遠(yuǎn)遠(yuǎn)的，她們就看見東家樓下警燈閃閃，門口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燈燈一見嚇壞了，說，姐，這些警察是來抓我的吧？
　　表姐說，還用問嗎，不抓你抓誰！
　　燈燈轉(zhuǎn)身要逃，被表姐一把拉住，說，你要是逃走了，事情就更加說不清楚了。她把燈燈帶到附近一家小店，讓她在小店等著，說我先去你東家探探情況，你一步也不要走開，我把事情辦妥了就來找你。說完，她抱著寶寶走了。
　　小店里的人并不認(rèn)識燈燈，他們只顧議論著小區(qū)里月嫂綁架小孩的事，個個說得義憤填膺，說現(xiàn)在的社會也太可怕了，請個月嫂幫忙，竟然就把孩子綁架了向東家勒索贖金，太無恥了。燈燈很想告訴他們事情不是這樣的，她也不是一個無恥的人。可是她不敢替自己辯解，只怕一開口，就要給這些憤怒的人扭送到公安局去了。
　　再說燈燈的表姐抱著寶寶進(jìn)了小區(qū)，她直奔警車，問守在車?yán)锏拿窬焱荆銈兪菫榱送跫业暮⒆颖槐ё叩氖虑閬淼陌桑烤煺f是。表姐說，這就是王家的孩子，我給抱回來了。
　　那警察一聽，忙跳下車來問，就是這個孩子？你就是綁架孩子要贖金的人？說著無意中已緊緊牽住表姐的衣服。
　　表姐說，孩子是這個孩子，可我不是把他抱走的人。我把孩子送回來，我要跟他們家的人說話。
　　警察說，好，我們一起上樓去說。
　　表姐不肯，她看了一眼圍觀的鄰居，說，我要跟他們在這里說話。
　　警察忙打電話給樓上正在問詢情況的同事，讓他們把王寶娟家的人帶下來。
　　王寶娟和他們?nèi)业娜艘宦牶⒆踊貋砹耍s忙下樓來，一看表姐抱著的，果然是他家的寶寶，不禁喜出望外，王寶娟更是搶上一步要從表姐手里把寶寶接過去。
　　表姐側(cè)過身沒讓她抱走，說，你是寶寶的外婆吧？放心，我把寶寶抱來了，就是來還給你們的，只是我要先當(dāng)著民警同志和大伙兒的面說幾句話。
　　王寶娟不知來者是誰，更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正有警察在場，不怕她逃走，就等著看她到底要說些什么。
　　表姐見在場的人眼光都看著自己，清清嗓子說，今天抱走這孩子的，是我表妹，叫燈燈。燈燈今年剛從農(nóng)村到上海來學(xué)做月嫂，這里是她做的第一家。按照我們悅心家政中心的規(guī)定，用戶要請月嫂，應(yīng)該通過中心來跟我們簽訂合同，可燈燈貪小，她一聽東家說不簽合同可以把省下的管理費對半分，就私下到他們家來做了。燈燈先是被他們家的狗咬了，他們不但不替她支付全部的醫(yī)藥費用，還賴是燈燈自己惹急了狗。
　　王寶娟說，是她自己不小心，還反賴在我們家的狗狗身上。我給過她三百塊，已經(jīng)是出于人道了，她還要反咬一口，還要綁架我家孩子。
　　表姐說，按我們中心的規(guī)定，月嫂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時間，燈燈在這里不但沒有休息日，除了照顧產(chǎn)婦嬰兒，還要包做家務(wù)，甚至還要替母嬰以外的人推拿按摩。因為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燈燈在給這孩子的外婆按摩時不小心把她戴的一塊玉摔壞了，他們提出要燈燈賠一萬塊錢……
　　在場的人聽到這里，一陣騷動。
　　王寶娟一看燈燈的表姐把他們家的那點事當(dāng)著警察和鄰居的面全要抖落出來了，忙搶過話頭說，我只是說著玩玩的，哪會真要她賠呢，只是想提醒她以后做事小心點……
　　表姐說，是真要她賠，還是提醒她做事小心，這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燈燈這孩子沒有一點自我保護(hù)意識，有理也不會說。現(xiàn)在我把寶寶帶回來還給你們，你們查查看，有什么問題沒有。
　　王家人搶著過來抱孩子，七手八腳把孩子解開來檢查。警察問，有問題嗎？他們有些茫然，有些疑惑地紛紛搖頭。
　　表姐便說，燈燈不是個壞孩子，她抱走寶寶，是因為她還不起你們的一萬塊錢。她抱走寶寶的這會兒工夫，一沒餓著他肚子，二沒淹著他屁股。這是她帶走的奶粉和尿片，吃剩下用剩下的，我一起帶來還給你們。
　　鄰居中有人忍不住說公道話，太摳門了，月嫂也是人，怎么把人家當(dāng)機(jī)器使呢……真缺德，說是讓小月嫂多賺點錢，實際是為了把人家當(dāng)牛馬使喚……
　　王寶娟聽到大家的議論對自家不利，抱著孩子轉(zhuǎn)身想走。
　　表姐一把拉住她說，寶寶外婆，現(xiàn)在趁著民警同志和鄰里們在，有些話我們當(dāng)面說說清楚。如果燈燈的行為屬于綁架，我會親自領(lǐng)她去公安局自首；如果不是，那么應(yīng)該是你們給她結(jié)工資，還是應(yīng)該她賠你們家的玉，也當(dāng)場給句話。
　　王寶娟看看表姐，又看看警察。
　　警察便問王寶娟，這位大姐說的是不是事實？
　　王寶娟低下眼睛，點了點頭。
　　警察說，如果你們撤案，那么這事你們可以坐下來協(xié)商解決；如果你們堅持這是綁架案，我們就走司法程序。
　　王寶娟心里發(fā)虛，嘴上還硬，她對表姐說，你說得好聽，什么親手把她送到公安局。你要是真肯把她送公安局，為什么她不跟你一起來？
　　這時，人群后邊出人意料地響起了一個怯怯的聲音，我在這里。
　　大家轉(zhuǎn)頭一看，燈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人群后面。
　　表姐看見燈燈，急了，說我關(guān)照過你，等我把事情解決了我會來找你，你怎么自說自話跑到這里來了？
　　燈燈說，不簽合同是我，被狗咬是我，抱走寶寶是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
　　這時，一名警察迅即從邊上閃出，三下兩下就給燈燈戴上了手銬。燈燈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圍觀的鄰居們又是一陣騷動，說這個女孩子倒看不出，小小年紀(jì)，還敢作敢當(dāng)。又有鄰居對王寶娟大聲說，人家出來打工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孩子都還回來了，你還能忍心讓人家去坐牢啊。
　　警察說，王女士，現(xiàn)在這個小月嫂的命運就全看你的表態(tài)了，這到底是綁架案呢，還是你們之間鬧矛盾？
　　本來王寶娟報案覺得理直氣壯，像是一面鼓足了風(fēng)的帆。現(xiàn)在給燈燈的表姐當(dāng)著警察和大伙的面把事情兜底這么一說，落篷呢不甘心，掉頭吧又怕翻船，真是左右為難。
　　這時她女兒輕輕拉拉她的袖子說，媽，算了吧，反正寶寶平平安安回來了……一邊悄悄向母親使眼色。
　　王寶娟明白女兒的意思，再這么鬧下去，以后不知要被鄰居看成什么人呢。所以她裝著蠻不情愿的樣子說，好吧，你這么想，我也不管了，反正這個月嫂我們家是不敢用了。
　　表姐說，你們要用，我也不讓我家燈燈在你們家做了。又對燈燈說，哪天回中心好好向老師認(rèn)個錯，規(guī)規(guī)矩矩聽從中心的老師安排，不要再做傻事了。
　　警察也說，好好吸取教訓(xùn)，別說幾十塊錢，就是再多的錢，也不能把自己的權(quán)益賣了。只要奉公守法，上海這個城市里總有為你撐腰的人。如果隨心所欲，胡作非為，這個城市就不歡迎你。你自己也看見了，雖然你東家是上海人，但他們做的事不合情理，連他們的鄰居都會為你打抱不平。
　　燈燈心里覺得警察的話很對，但因為戴著手銬，又不好意思說什么，只是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燈燈還是被警察銬走了，但只是讓燈燈在公安局做了備案后于當(dāng)晚就放她走了。
　　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可上海的夜卻處處閃著亮亮的燈，讓燈燈眼里覺得很亮堂，心里覺得很踏實。她現(xiàn)在知道了，如果踏實是一盞燈，那么點亮它的，不僅僅是情感，還有一種叫法律的東西。
　　（責(zé)編/朱近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