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八股文

　　老秦是小區新來的清潔工。這天，他找到我，支支吾吾地求我幫他給老婆寫信。我莫名其妙，一問才知道，他小時候家里窮，只讀了一年小學就回家放牛了。看著他那懇求的目光，我答應了。
　　誰知過了一段時間，老秦又來了。我開始煩他，現在還有幾個人寫信？就算用不起手機，滿街都是電話亭，這家伙未免太摳門了。可是，我也不好拒絕。自從我幫他寫信，我的郵件，他都直接送到了我家里。于是，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替他當一回“槍手”。好在老秦也沒有什么纏綿話，都是問家里豬下崽雞下蛋之類，囑咐老婆下雨天不要到塘邊洗衣……都成八股文了，往往他還沒講完，我刷刷幾筆已一揮而就。
　　這天，我走在院子里，迎面看到老秦與一個女人走在一起。老秦樂呵呵地介紹，這是他老婆，娃兒考上了大學，老婆送娃兒上學來了。我向他老婆問好，沒想到，她竟望著我一聲不吭。
　　老秦不好意思地說：“她是一個啞巴。”接著，老秦與老婆比劃起來，然后他老婆笑瞇瞇地望著我，嘴里嗚嗚地叫著，手也舞個不停。老秦說：“她在謝你哩，說你的字寫得好。她這次來，還專門給你帶了一塊臘肉，等下給你送來。”
　　我的心被撞了一下。在這燈紅酒綠之地，老秦舉目無親，有話既不能通過電話跟老婆講，又不能親自揮筆表達。而在我這名“槍手”面前，他肯定不好意思直接把感情表達出來，只能將對老婆的掛念，融進了雞毛蒜皮之中，也只有他的啞巴老婆能看懂。
　　想到這里，我有點兒擔心：下次為老秦寫信，我還能不能一揮而就？
　　（牛澤光薦自《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