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人民幣升值對中國經濟發展的短期影響

　　 摘要：2005年7月21日，中國再一次對匯率制度進行改革，即人民幣放棄單一釘住美元，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時至今日，人民幣匯率開始了持續升值，最近對美元匯率已突破了6.4大關。究竟人民幣升值在短期內對中國經濟發展有何影響，文章試圖進行初步的分析。
　　 關鍵詞：人民幣；升值；中國經濟；短期影響
　　 一、出口導向戰略轉變與人民幣匯率改革
　　 出口導向戰略是主要發展中國家趕超發達國家的“原始積累”手段，但不同國家效果逾異。以巴西為代表的拉美國家最終將國內產業發展為美國經濟的附庸，經濟結構在此后的幾十年里一直難以提升。以亞洲四小龍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則注重培養自身產業體系的自我升級能力，最終實現了國內居民生活質量的提高和國民經濟的良性發展。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啟動了出口導向戰略，以本幣嚴重低估的形式，向發達國家輸送資源品和勞動密集型產品，換取國內引進技術和設備所必須的外匯。這一模式的頂峰出現在2004年前后，全球國際貿易分工的大發展和中國特有的工業用地審批制度造就了中國世界工廠的地位，同時也意味著中國資源和勞動力價值的流失空前嚴重。2005年7月啟動的匯改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應運而生的，人民幣通過持續的升值，試圖緩解國內在全球貿易格局中的實物凈流出局面。能夠順利啟動匯改的信心之源則在于對中國出口導向戰略已經基本完成其歷史任務的判斷。
　　 人民幣升值進程應該于中國出口導向產業部門的成熟程度、進口替代部門的發展水平以及國內產業部門在國際產業鏈條上的相對地位相適應。不過人民幣過度低估，則至少有三個方面的不利后果：
　　 第一，人民幣低估意味著中國在貿易中資源凈流出，不利于經濟結構轉型和區域平衡發展。中國的出口導向戰略是否應該轉型？80年代末一些經濟學家通過分析亞洲四小龍的崛起提出中國應該通過大進大出的對外加工邁出發展的第一步。東部地區通過承接外部加工訂單首先致富，然后生產能力擴大，最終動員了全國人民。出口導向就是一種訂單經濟，其極限是國內所有勞動力的生產能力，如果民工荒確立，如果剩余勞動力已經沒有，這種訂單經濟的頂峰也就到了。這表明幣值低估換市場的邊界已經到了。這是因為出口導向的目標是要積累資本，買外國的技術和機器。但當前的情況是，我們放著大筆外匯儲備已經買不到高質量的技術、資源或機器了。低于國際平價的匯率意味著國內“資源”的凈輸出，不利于長期發展。
　　 第二，人民幣幣值低估換市場意味著對國內工人收入分配的壓制，不利于城鄉協調發展，導致經濟走進低水平陷阱。當國外不能給中國更多訂單了，我們就更要依賴自己的發展來擴張內部訂單了。我們更多的訂單靠什么？靠農民工轉變為真正的產業工人，靠農民轉變為市民。可是中國的農民工工資比美國產業工人工資低得太多了，幣值低估換市場是造成這一格局的根本原因。當出口導向的歷史使命完成，我們必須要考慮把美國產業工人的工資挪進我農民工的口袋。如果能完成這一“工資大挪移”，中國的結構轉型就能成功，否則，必然落進“低水平陷阱”。
　　 第三，人民幣幣值低估換市場意味著扼殺國內企業的創新能力，不利于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幣值低估換市場過程中形成了中國價格、殺手價格，這種環境下企業是不可能形成足夠的利潤積累以支持創新研究的?！百Y源凈流出”不僅僅是勞動力、材料，也包括“本該用以支持創新的利潤”啊。創新資源的流出格局不改變，新興戰略產業的發展談何容易？結構轉型談何容易？
　　 二、人民幣升值在短期內難以改變貿易失衡態勢
　　 由于調整時滯的存在，升值并不必然會立即解決貿易失衡問題。中國自2005年匯率形成機制改革以來，人民幣已實現逐步升值，但期間中美貿易失衡并未得到有效改善，中國對美貿易順差從2004年的約1000億美元上升至2008年的近3000億美元。從最近的出口數據上看，盡管2010年1月份和2月份出口總值分別為1094.75億美元、945.23億美元，同比增長21%、45.7%，雖然出口復蘇水平并不高，但持續的升值依然沒有完全改變貿易順差的事實。
　　 為什么人民幣升值并不能有效改變中美之間的貿易失衡？其內在的調整時滯在何處？深入分析表明，全球商品加工分工體系的調整需要較長時間，涉及到多個國家產業結構的同時調整。具體來說，在經濟金融全球化的今天，基于貿易的比較利益優勢，全球形成了一個嚴格的商品生產分工體系，在這個體系下，各國根據自身的要素優勢生產各種可貿易的商品。作為發達國家中的大國，美國的比較優勢是雄厚的資本和尖端的技術，而作為發展中的大國，中國的比較優勢是巨大的勞動力市場和較低的生產成本，按照比較利益優勢原則，中國生產勞動密集型產品并向美國出口，美國則向中國出口其所生產的資本、技術密集型產品，這樣中美各自的比較優勢都得到充分的發揮，并通過雙邊貿易各自獲得最大的收益。然而，美國一直在高科技領域對中國實施嚴格的出口管制，在向中國進口大量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同時，卻拒絕向中國出售其高技術產品，從而導致中美貿易的不平衡。這一調整的時滯往往取決于政治政策，而不僅是市場競爭和價格杠桿。因此，如果美國繼續在其比較優勢上的高科技領域對中國實行嚴格的出口管制，那么中國貿易失衡問題就不可能得到有效解決。即便人民幣升值，進而減少中國對美的出口，這也并不意味著美國自己會生產這些不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進而創造出更多的就業機會。
　　 從貿易數據來看，并不支持人民幣升值的判斷，但如果不當升值，則有可能在短期內沖擊國內的出口制造業。這是因為，盡管人民幣匯率不是短期進出口回升和貿易盈余的原因，但匯率的異常變化卻有可能吞噬中國初級加工制造業的利潤，從而引發社會動蕩。在中國的出口產品中，初級加工制造業的比重歷來較大，承載了中國主要制造業農民工的就業，也是中國私營經濟的重要基礎。該類制造業在國際市場的談判能力很弱，在人民幣貶值或出口退稅提高的時候，買方能夠輕易地改變訂單直接壓縮工廠的加工利潤；但當人民幣升值的時候，利潤損失往往只能由工廠自行消化。在匯改以來的人民幣升值過程中，由于升值節奏與社會預期基本一致，出口部門能夠勉強應付這一變化。如果人民幣對主要貿易結算貨幣的匯價反復波動，則容易對中國的出口制造部門形成較大傷害。
　　 三、人民幣升值在短期內對產業結構升級作用不大
　　 人民幣升值進程不能操之過急，而要適應產業結構和區域結構升級的進程。如果操作不當，可能形成三個方面的不利影響。
　　 首先，低端制造業轉移到國外的速度可能過快。低端制造業面臨著成本增加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加快產業升級，但往往費時費力；另一個是轉移到成本更加低廉的國家生產，費時費力較少。如果升值之后，經濟的結構轉型跟不上，將導致經濟喪失自我升級動力。假設中國的企業有能力在國際分工鏈條上參與更多環節的，如果不能，則有可能喪失市場，而導致國內產能過剩和嚴重的低端制造業的失業，影響社會穩定。人民幣升值要把握好節奏，對低端制造業的擠出速度要適度。以免沖擊既有的制造業產能，影響經濟社會的穩定。
　　 其次，升值過快，結構轉型跟不上，容易形成產業空心化。由于人民幣升值具有時滯效應，因此必須注意與結構轉型的協調。中國一定是一個多層次的社會體系，在緩慢的升值中逐步培育國內的消費力量。中國如果不升值，意味著當前的產業結構不可能升級，但也不代表人民幣升值了產業結構就能升級。然而，如果產業轉型跟不上，就會形成產業空心化。為此，為了創造升值的經濟社會基礎環境，我們需要更多的政策來推動區域平衡發展，推動農民工變為產業工業，推動農業生產集約化，推動農民市民化，推動企業自主創新，唯有如此，人民幣升值的推動力才能切實把資源留在國內。
　　
　　 再次，在升值過程中形成資產泡沫，在升值結束時破滅。當一個國家走過出口導向階段，升值就是必然的了。節奏如何把握，對國內資產價格影響至關重要。為此，必須要把握一個度，在升值的后期，特別是本幣升值的后期，注意防控資產泡沫，特別是游資容易進出的領域。一方面要以國家為主導，切實把我們出口導向部門賺取的外匯用以換取國外產品特別是資本品；另一方面，加強宏觀管理，防范外匯沖擊型資產泡沫與經濟周期型資產泡沫疊加。如果中國城鄉統籌改革和區域平衡發展的推進是扎實的，產業資本回報不會低于其他市場，資金也就沒有流出的理由。
　　 四、走穩人民幣升值之路的對策建議
　　 中國產業發展的目標是：形成以高新技術產業為先導、基礎產業和先進制造業為支撐、服務業全面發展的產業格局，為此，要以可持續發展為根本要求，以信息化為核心，以技術進步、人力資源優勢、城市化和國際化為動力，以制度法律和法治下的政府作用為保障，走出一條新型工業化道路。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從根本上轉變經濟發展戰略，科學合理地推進人民幣升值。具體來說，應當注意做到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加強對匯率形成機制和資本項目的管理。對于任何一個經濟體來說，從固定匯率制走向浮動匯率制的道路都是充滿兇險的。對于一個轉型經濟體，或本幣幣值在oo1ezhjZTKMTOXUN4quVwFoTrtKsyXfGssb+Xa3aTyY=長期中存在升值預期的經濟體，應采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或者是分階段的固定匯率制度。前者顯然具有更市場化的外衣，后者則更具有政策上的主動性。從一個更長期的歷史視角來看，我們面對的問題是：如何從特定歷史階段的固定匯率制向浮動匯率制過渡，不同的過渡路徑有什么影響。中國目前的選擇也就是要在“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和“分階段的固定匯率制度”之間進行選擇。2005年以來所采取的就是前者。兩者的本質都是在“短期合意匯率”和“長期目標均衡匯率”之間尋找平衡點。二者的前提都必須是“資本項目的合理管制”。
　　 第二，加快推進出口導向戰略的轉型。對于已經形成的巨額外匯儲備，要通過推進國內均衡發展來消化，為發達區域的產業升級和落后地區的趕超購買外國資本品或資源。另外，國內均衡發展和經濟結構轉型有利于收縮“出口導向部門”的戰線。
　　 第三，加快國外資本品購買，大力引導海外股權投資。本幣升值預期困擾的是出口導向型經濟體，從一個國家整體的角度來看，出口部門賺取外匯，匯兌給國家，一方面形成對內本幣發行，另一方面形成國家外匯儲備。如果國家外匯儲備沒有購買外國資本品，則這一“貿易”過程僅僅是對內貨幣發行，形成流動性沖擊。所以，形成流動性沖擊的根本原因在于“購買外國資本品的不及時”。如果持有本幣的收益高于生產領域再投資收益，我們沒有理由強制非國有經濟力量購買外國資本品，他們的決策是市場化的?！俺隹趯驊鹇浴钡暮诵氖钦鲗У膰野l展戰略。如果經濟結構升級和技術發展已經達到一定程度，固定資產投資不再需要購買更多的國外設備，則要積極進行對外權益性投資。而不是持有固定收益產品。
　　 第四，加強資產價格管理。在資產價格管理方面的任務就顯得單純，首先是要加強商業周期下的資產價格管理，特別是要防止經濟過熱趨勢下資產價格的膨脹；其次是要加強資本項目管理，在加強實體經濟對貿易盈余的吸收的同時，通過資本項目管理，控制本幣升值預期對資產價格的沖擊性影響；最后是要加強博弈選擇，打破本幣升值慣性，形成有利于我們的本幣升值預期。匯改的目標不是要消除升值預期，而是要通過管理，形成對我們有利的本幣升值預期。
　　 總之，在中國出口導向戰略逐步完成歷史使命，進口替代部門茁壯成長，國內均衡發展和經濟結構轉型逐步推進的道路上，應避開各種干擾，從長期經濟轉型和短期經濟社會穩定等角度綜合考慮規劃人民幣升值之路。人民幣升值預期管理的關鍵是要防范危機性事件，減少沖擊成本，有效推進產業結構的升級調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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