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清 將軍滿懷青年情

　　2001年5月18日，將軍的退休命令下達。一位上將領導同志在宣布后，莊重地向他行了一個軍禮，以表達尊重和肯定。上將起立向少將敬禮，這使他措手不及，又感動不已。整理好最后一份文件，他邁著穩重而輕盈的步伐離開熟悉的辦公室。41年軍旅生涯，相伴人生從朝陽蓬勃走向彩霞繽紛，奮斗的征程漫漫，難忘的歲月悠悠，將軍對榮光的職業生涯心存敬意。
　　目視前方，打量一草一木，一梁一棟。不負期待，以實干者的作風扎實耕耘，做出不少特殊貢獻。生命的旅途漫長，自己應如何面對未來的時光？他的身影顯現著靈動，思想充滿著活力，不靠游山玩水、對弈垂釣而消磨時光，更不會失落悲涼、牢騷滿腹而氣損神傷。活著，就是為了做事。這是將軍多年來樸素的思維認知，也是自然的習慣養成。他將人生經歷感悟作為“禮物”送給廣大青少年，關心他們的身心健康與做人成長。
　　這位將軍，就是被譽為“軍中儒將”的總參謀部原兵種部政委田永清。
　　
　　43次笑聲和27次掌聲
　　春和景明，百卉含英。2003年4月的一個上午，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座無虛席。這是田永清將軍脫下軍裝后，第一次走近北大青年，進行面對面交流。西裝革履的他神采飛揚，昂首闊步踏入陽光大廳。因經翔實調查、精心準備，故演講伊始，他有言在先，與聽眾“約法三章”：可以交頭接耳說悄悄話，可以閉目養神打瞌睡，不愿意聽可以隨時退場。開門見山，一下拉近了與師生的距離，產生親和力。大廳倏然安靜，隨即響起熱烈的掌聲。
　　田永清將軍從北大出名靠“三只兔子”的故事說起，即同屬兔的著名學長蔡元培、陳獨秀、胡適怎樣通過自身努力和才華為北大增光，進而結合社會現實，針對當代大學生心理現狀、存在的困惑與迷茫，闡述青年在身體發育期、人生觀形成期面臨的成人、成才、成家三大人生課題。
　　他投來慈祥目光，親切地說道：“希望同學們樂觀豁達，結交‘兩個親密朋友’：運動場和圖書館。經常到運動場鍛煉身體，強健體魄；經常去圖書館博覽群書，增長知識。追求‘兩個一致’：興趣與事業一致，愛情與婚姻一致。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也是最大的動力。在人的一生中，做自己想做的事并成功了，愛自己想愛的人并結合了，將會無比幸福……”
　　整個報告持續兩個半小時，他講得從容自如，學生聽得興致勃勃，時而傳出笑聲，時而報以掌聲，頗受好評。從此，與青少年心靈交流，成為田永清將軍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滿腔熱情，樂此不疲。近年來，他的足跡遍及全國20多個省市區，做報告400余場，直接和間接聽眾近60萬人次。
　　提及此，田永清將軍語重心長地說道：“聽報告要讓人成為享受，而非忍受。不是年輕人不愿意聽，而是看誰講，講什么，怎么講。脫離群眾，心不在一起，情不在一處，話自然說不攏。要用自己的思想、風格講真話，不要講不疼不癢、講了白講的話，不僅味同嚼蠟，更浪費大家的寶貴時光。”
　　他的演講以老兵的身份、兄長的心情、談心的形式、講故事的方法展開，即席而談，生動活潑。當有人好奇或善意提醒是否忘記帶講稿時，將軍露出自信的微笑：“我講的內容都在腦子里。”胸有成竹，沉著篤定。這與他的責任感緊密相聯。他的目光停留在青少年身上，他的心牽掛著未來的希望。其中蘊涵著人格的厚度、思想的深度、視野的遠度和學識的廣度。
　　2005年10月，田永清將軍到一所軍隊重點院校作報告，內容豐富，娓娓道來，僅引用典故就有18個。他給青年軍人講過好吃苦關、想家關、榮譽關，期望大家具備思想與利劍這兩種力量，在深切感受利劍光芒的同時，更要清楚時代所需的，仍然是對人的力量的關注與激發。這不僅體現為吃苦耐勞、奮勇拼搏，還要有更加深邃的前瞻力量。他特別祝愿學員們“進來時是一塊質樸的純鋼，出去時是一把閃亮的利劍”。臺下氣氛熱烈，43次笑聲和27次掌聲反映了演講受歡迎的程度。
　　2007年金秋時節，中國農業大學的校園里又顯現著他不辭辛勞的身影。他的聲音洪亮飽滿：插上“兩只翅膀”——理想與毅力。有了理想，就有了方向和動力；要使其不成空想，還必須有毅力，堅韌不拔，持之以恒，才會飛得高遠。力爭“兩個極致”：把潛力發揮到極致，使生命達到極致。這就要求大家努力做到了解自我、實現自我、超越自我。散場后，同學們簇擁而至，紛紛請他在衣服上簽名。他和藹地問道：“你們的衣服這么漂亮，讓我寫字不合適吧？”同學們表示：“這是一份珍貴的紀念。”
　　
　　做人靠本分 做事靠本領
　　隨著訪談的深入，田永清將軍引領記者走出客廳，登數階樓梯至頂層花園。極目遠眺，藍天白云的空闊澄明，令人心胸豁然，思緒飄遠。此時，將軍厚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來，咱們這邊接著談。”在錦簇盛開的鮮花中，記者繼續聆聽他與青少年的故事。
　　2011年6月，清華大學百年校慶活動期間，被聘為國防生教育顧問、客座教授的田永清將軍，第三次來到清華學子中間。面對20位同學代表的提問，他逐一認真作答，不居高臨下、空洞說教，而是把思想、觀點緩緩滲透進聽者心中，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當有同學問到如何處理工作能力和人際關系時，他坦誠說道：
　　“同學們要練好‘兩項功夫’：本分和本領。做人靠本分，做事靠本領。任何時候都不要投機取巧、搞歪門邪道。心術不正的人短時間可能得到一些‘實惠’，也可能風光一陣子，但終究靠不住。樂于吃‘兩樣東西’：吃虧與吃苦。做人不怕吃虧，做事不怕吃苦。吃虧是福，吃苦是福。世界上最有營養、最能成就人的，就是這‘兩樣東西’；而最難吃、不少人最不愿意吃的，也正是這‘兩樣東西’。如果一個人做到這兩點，就很可能大有作為，成就一番事業。這值得青年朋友深思。”
　　將軍與同學們的一問一答，接連不斷，精彩務實。當他看到有些人初入大學，擺脫了高中時沉重的學業負擔，反倒茫然無所適從時，便告訴他們記住“兩個秘訣”：健康的秘訣在早上，成功的秘訣在晚上。健身從青少年時期開始，從每天早晨做起。人的差異產生在業余時間。學習鉆研，足以成就一個人；相反，工于算計，也足以毀壞一個人。最后，他寄語同學們在人生中構建科學與人文“兩個支柱”。大寫的“人”，離不開科學與人文的支撐。沒有科學的人文是愚昧的，沒有人文的科學是枯燥的。稱得上大師的人，往往文理兼通、古今兼通、中西兼通。
　　不僅是為青年學子操勞，田永清將軍還關心著小朋友們的成長。任遼寧撫順雷鋒小學輔導員的他，盡心培養孩子們從小真誠待人、勤奮做事的好習慣。為便于孩子們理解，他繪聲繪色地舉例說道：“希望小朋友們踏實學習，變得更加聰明。那怎樣才能做到呢？‘聰’字，左邊是‘耳’，就是說小朋友們要用耳朵認真聽；右邊最上面的一“點”和一“撇”，仿佛人的眼睛，意思是讓大家學會仔細觀察；中間是‘口’字，即不懂就張嘴問；最下面是‘心’字，表示小朋友們要用心求知、用心思考。‘明’字則由‘日’和‘月’兩個字組成，提醒大家日日上進，月月努力。這樣小朋友們就會更加聰明了。”
　　天真可愛的孩子們望著眼前這位敦厚的長者，聽著有趣易懂的解釋，不禁被打動。轉瞬間，一雙雙小手拍起巴掌，用清脆的掌聲表達著心中的高興。正是他的良苦用心與細致講解，使孩子們在一片笑聲中，既感到放松，身心愉悅；又學到知識，印象深刻。
　　談起田永清將軍為青少年演講，著名作家二月河說道：“交往多年，從未聽到他激昂陳詞夸夸其談，也不見他言不及義趨利務名。一位將軍退休前關心的不是自己的升遷‘進步’，士兵的心思、追求、迷茫、愿望，這樣的視野在他的注目與切痛之中，這是怎樣的思維？退休后仍舊和青少年的心連著，操心他們的學習、生活、身心健康，這個品位又如何？”
　　
　　
　　歡度人生的第二個春天
　　記者熟悉將軍，更想了解他對青少年的這般情。將軍聞之，開懷而笑。在他看來，這是長者對晚輩發自內心的自然情感，揮之不去。繼而，田永清將軍放眼遠方，仿佛透過晴朗的天空看到那片浩瀚無際的蔚藍。片刻，他深情地說道：
　　“人的一生仿佛登山，無論事業，還是職務，不管多輝煌，終有頂點。只要一步一印地付出了，在峰巒之顛欣賞過風光后，就要痛快離開。正所謂：‘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有了這樣的認識，失落感、不平衡、怨天尤人，就不會與你沾邊。這些年，是我心情最舒暢，看書學習收獲最大，思考問題最深，參加社會活動最頻，生活豐富多彩、過得最有滋味的時光。我也從青年時代走過，始終記得當年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朝氣與動力。我很理解現在的孩子們，希望身體力行幫助他們。”
　　自知與淡泊躍然耳際，使人好像從平靜話語中聽到搏擊生命海浪的滔滔嘯聲，于是心怦然。田永清將軍認為，如目標明確，鍥而不舍，在某些方面可以大器晚成。他要為青少年奉獻自己的心智，“歡度人生的第二個春天”。他的生活也像青年人一樣有規律、有追求、有所思、有所學，不曾懈怠。
　　鍛煉不歇：他從位于五棵松的家中步行兩個半小時到天安門廣場，強健體魄，精神煥發。赴四川九寨溝登黃龍時雨霧迷蒙，身穿紅色T恤的他，披上薄薄雨衣登山3小時到達海拔4000余米的五彩池，一邊做著勝利手勢，一邊愉快地與藏族老鄉合影。現在，他隨身帶計步器，每天堅持走十幾里。夏日晨練，冬季上午10時、下午4時，陽光短暫灑落之際，總參兵種部大院里常見他散步的身影。
　　讀書不止：近期，他閱讀完《論語》、《老子》、《蘇東坡》、《胡雪巖》、《魯迅與胡適》等作品，豐富知識，開闊視野，既讀書，更讀人。求知如青年般勤奮，制定“十年讀書計劃”，將所閱書籍分為“大”、“洋”、“古”、“暢”四類。“大”即大家著作，“洋”是外國名著，“古”為先賢經典，“暢”指現今暢銷書。不僅研究大部頭作品，他的衣袋里還裝有《道德經》等小手冊，平日外出有空便翻閱。他喜歡老子“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的名言。所引話語，歷經滄桑時光磨洗，褪盡虛華，飽含哲理。細節體現出他的學習素養。
　　交友不斷：田永清將軍接觸的多是長者和文人。他感到這些人有歷史的厚重，要多向他們學習。遲浩田上將贈他書法“愛軍習武儒將風，脫下戎裝書鵬程”，又送他“大器晚成”四個大字；他和百歲將軍孫毅是忘年交，多年傾心，深受教誨；他曾數次看望著名學者張中行，討論文化與歷史；著名紅學家馮其庸為他題寫書法“將軍本色是書生”，以示勉勵；著名作家二月河評價道：“他的誠摯、儒雅、敦善和他的機智、聰穎、務實都是透明的，從初交到深交都明白如一。”
　　筆耕不輟：他憑一生積累，一時靈感，一氣呵成，著有《將軍與大學生十日談》、《將軍與士兵十日談》、《和領導干部漫談做人做事做官》，印數10余萬冊。他受邀為著名作家姚雪垠所著《崇禎皇帝》一書撰寫序言，認真閱讀全書75萬字文稿，查看大量明史資料，執筆完成洋灑長文《未能“中興”反亡國》。名揚海內外的作家二月河特意請他為散文集命筆，遂成序言佳篇《話說二月河》。
　　“什么是幸福？對于一個退休老兵來說，有用是福。多為社會、為青少年做些有益的工作，提供相應的幫助，排解他們的困擾，激勵他們的人生，就是幸福。”說完，田永清將軍露出欣慰的笑容。陣陣清風迎面而來，吹著朵朵鮮花微微搖曳，翩翩起舞，散著淡淡芳香。那粉紅的花，翠綠的葉，鮮黃的蕊，特別明麗，特別圣潔，就像將軍的人品。將軍愛花，賞得有趣，養得用心；將軍更愛生命如花的青少年，護得投入，育得精細。試想，在后學之子這片廣袤綺麗的園囿中，田永清將軍又何嘗不是一位辛勤偉岸的栽花育花人呢？在他的周圍，百花枝桿奇崛而不枯瘠，花蕾清新而不柔媚。在他的身上，四時賦之以秉性：春之真誠，夏之熱忱，秋之包容，冬之剛貞；萬物薦之以氣韻：金之厚重，木之清芬，水之淡泊，火之旺盛。只盼繁花都爛漫，一身硬骨一片心。這就是一名共和國將軍樸實無華而又絢爛多姿的壯闊情懷。
　　責任編輯 陳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