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星探”:有多風光就有多齷齪

　　時下，選美活動、超級女聲、歌手大獎賽等各種讓人一夜成名的活動風起云涌，為這些活動“打前站”的各色星探也遑遑如過江之鯽。像重慶的解放碑、成都的春熙路等繁華的街頭，如果你是美女，一定常會遇到一些從背地里沖出來的人，問你愿不愿意當明星。這種人，就是星探。
　　本文主人公高前是四川某藝術學院的本科畢業生，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攝影記者。可迫于生計，他畢業后卻進了重慶一家所謂的“影視公司”，成了一名在街頭巷尾四處獵捕美女的“星探”。這個行業看起來無限風光，賞盡天下美女，但是風光的背后卻有無盡的齷齪……
　　本文是他的自述。
　　
　　
　　風光無限，
　　藝校本科生成了街頭“星探”
　　１９８６年我出生在四川省儀隴縣。２００８年從四川省某藝術學院本科畢業，被分配到家鄉一所師范學校當美術教師。可是不安分的我厭倦了學校單調乏味的生活，２０１０年７月，我毅然砸了鐵飯碗，來到重慶闖蕩……
　　我原本以為自己是本科生，學的專業又算熱門，可供選擇的就業機會應該很多。可是當我走進人才市場去應聘時，不禁傻了眼——人才市場可供應聘的職位不多，但求職的碩士生、博士生卻不少。就在我萬般無奈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我在一張報紙的中縫卻看到了一則招聘廣告：某影視中心招工作人員，月薪上萬，要求：懂攝影、擅溝通、有藝術眼光……這則廣告簡直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不僅收入可觀，而且專業對口。我來不及多想，立即趕到那家公司面試。就這樣，我在重慶市渝中區渝都大廈某文化傳播公司找到了一份做“市場推廣主任”的工作。
　　上班第一天，我被安排到會議室進行入職培訓，和我一起參加培訓的共有５個男孩，職務也和我一樣，都是“市場推廣主任”。就在我們互相打聽對方來歷時，一個３０歲左右打扮得體的女人突然走了進來，她先是用眼左右掃視了一圈，然后說：“我是你們入職的培訓老師，我姓羅，以后大家就叫我羅小姐好了。今天我要教給你們的第一條公司紀律就是同事之間不允許互相打聽討論公司的任何事情，你們的所有問題都只能向你們的上司——公司總經理劉生匯報。”
　　之后，羅小姐先簡單介紹了一下公司的運作情況和我們的工作任務。說公司主要是做一些平面廣告方面的設計宣傳，所以招收的廣告模特兒比較多，模特的主要任務就是參與拍攝公司代理的各類廣告，公司還會為個別資質較高的模特提供影、視、歌方面的培訓。而我們“市場推廣主任”的主要工作任務就是到那些人多的地方，去尋找挖掘適合做模特的女孩，并說服邀約她們來本公司面試并加入本公司。
　　接著，羅小姐又開始教我們業務技能。第一，要求我們的自身形象一定要良好，衣服、領帶、皮鞋、頭發等一定要隨時保證干凈清爽。第二，臉上要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第三，要善于選擇好的地點，主要是那些大的商業區、休閑場所、步行街、人才市場等。第四，要善于識別對象，以外地剛來重慶求職的女孩為主……
　　羅小姐剛講完話，一個４０歲左右，身材挺拔、棱角分明的男人走了進來。羅小姐介紹說這就是公司總經理劉生，劉生開始給我們講話，他說：“歡迎大家加入本公司，本公司的經營理念是前衛時尚的，發展前途是光明的，你們的工作直接對我負責。你們每請來一個模特，公司將憑模特資質和合作態度付給你們１００元到２０００元不等的提成，如果大家在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劉生講完話走后，羅小姐又拿出了一大本影集給我們看，里面大多是公司的模特兒和一些當今演藝紅星的合影照，這無疑更讓我對以后的工作充滿了信心。
　　沒見有女孩成名，
　　卻屢見有女孩墮胎
　　我選擇在解放碑一帶開展工作，其實也就是派發名片。只要在街上見到我認為符合要求的漂亮女孩子，我都會追過去遞給她一張名片，先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發掘人才的目的，然后再把她美美地吹一通。不過大多數情況是不少女孩接都不接我的名片，有的勉強接下了但一轉手就扔進垃圾桶，還有的沒聽我把話講完扭頭就走了，這讓我極為難堪。回公司后問劉生，他囑咐我只能多從那些剛來重慶的女孩身上尋找突破口。
　　我總共發了多少張名片出去，連自己都記不清了。８月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夜幕下努力睜大眼睛尋芳覓艷時，終于有一個女孩打了電話給我。見到她時我不禁眼睛一亮：女孩叫文琳，達州人，今年才剛滿１８歲，１．６８米的身高，皮膚白皙，漂亮，剛從舞蹈學院畢業。我把劉生和培訓老師羅小姐教給我的招式全用上了，哄得文琳很是開心，答應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公司面試。
　　次日一早，我就帶文琳去公司面試，進去后羅小姐就直接把我趕了出來。一個多小時后，文琳才紅著臉從里面走了出來。我追上去問面試結果怎么樣，文琳臉更紅了，說：“我沒帶夠錢，明天再來交錢。”說完就匆匆走了。我正要追上去，羅小姐突然從門內走了出來，對我說：“你忘了咱們的紀律嗎？工作中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只能向你的上司劉生請教匯報。”我不知公司這葫蘆里賣的是啥藥，總覺得有點神神秘秘見不得光似的。
　　第三天下午下班，在公司門外我見到了文琳，她說，公司先讓她交了３６０元的照相費，說是要對她進行形象設計，然后又要求她和公司簽約，說簽約模特廣告收入才有保障，簽了約以后拍廣告的提成費也比不簽約的模特高２０％，這樣一來公司和模特的關系就是個人和經理人的關系，拍一個平面廣告（海報）就可以拿到差不多１０００元，只是又要她再交４００元的合同費。文琳問我明不明白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說我也不太清楚，看見文琳擔心的樣子，我就安慰她說，有這么大個公司在這兒，和尚跑了還有廟嘛！擔心啥！
　　不久，一個叫紅英的女孩又找到我，說她也想做模特，但她以前是在酒店里做坐臺“小姐”的，沒接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問我行不行。我見紅英確實端正漂亮，就領了她去面試，結果，紅英輕而易舉地面試成功了。
　　為了多掙錢，我每天只管在外面不停地發名片招人，公司用不用得了這么多人，這些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一概不知，對公司拍廣告方面的具體操作，我更是一竅不通。
　　一天晚上，已是夜里十一點多了，我正一人往住處趕時，突然碰見了紅英扶著雙眼哭得紅腫的文琳，我趕緊追過去問怎么回事。“還不都怪你，文琳剛才被劉生帶到酒店里去‘測試’了，人家文琳還是處女呢。”“測試什么？為什么要測試？”紅英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不懂？劉生說有個豐乳廣告要拍，要文琳先去面試看合不合適，誰知文琳一去就給那家伙灌了兩杯酒，然后就把她給糟蹋了，還說是為了充分了解模特兒的形體資料……”看著文琳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自責，開始審視自己干的這份活了。
　　沒幾天，我終于見到了文琳拍的那個廣告，原來是為一家個體美容院拍的注射豐乳效果的廣告，由業務員在各大商場和鬧市區派發，廣告單上就文琳一個人穿著三點式，露著一對大大的經過加工的豐滿乳房，透過廣告單，我仿佛看見了文琳被“測試”時那屈辱的畫面，難道這就是生活？沒隔多久，文琳又接拍了一個送牛奶的廣告，這次也是印成巴掌大的宣傳單由送奶工送到各訂牛奶的用戶手中去，不知道這次她又經過了什么樣的“測試”才拿到這個單的。
　　就在我以為文琳可能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時，文琳卻突然之間被劉生炒了魷魚，我問文琳這是為什么，文琳只哭不說話。我只好去問紅英，才知道原來劉生玩膩了文琳后，又把她推給了廣告客戶，文琳不同意，就被炒了魷魚。
　　這件事過后不久的一天下午，劉生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匆匆趕回公司后，他忙把我拉到一邊然后給了我５００元錢，讓我帶一個叫雯的模特到醫院去做人流，我不好多問什么，帶著雯就出了門。在路上，我問雯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雯不說話，好半天她才黑著一張臉回答我說：“每天都要同你們這些臭男人打交道，哪一個會舍得放過我，所以我只知道出了這種事就是‘工傷’，公司就會出錢給我們搞掉，然后把我們養好了再推出去賺錢。”
　　
　　在醫院里等了大半天，雯的手術才做完，雯出來時臉色蒼白，身子很是虛弱。我無語地把雯扶回了公司宿舍，然后把所有的單據拿去交給了劉生報銷。劉生只說了一句話，“搞定了”，又甩手給了我１０００元錢后就再沒多說一句話，這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劉生的陰險和無情。
　　抗命老板，
　　逃離為虎作倀生涯
　　幾天后，已經厭煩了這種工作的我決定辭職，我去公司找劉生，劉生不在，羅小姐對我說：“劉生一早就帶著阿雯去廣告客戶那兒測試了，公司要接拍一個內衣的廣告，可能會讓阿雯做模特。”“阿雯的身體這么快就好了嗎？”“女人又不是豆腐渣做的，哪有那么嬌貴。”羅小姐冷冷地說。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直到下午５點，我才見到劉生，我馬上跟上去對他說我要辭工。“辭工，為什么？”劉生黑著臉說，“實話告訴你，咱們這類文化傳播公司都是這樣運作的，我們的模特兒不可能和那些走在Ｔ型舞臺的模特相比，我們的客戶也大多是小客戶，而如今市場競爭又激烈，所以我們的模特必須使出全身招數，接待客人，否則就挖不到單，全公司的人都得喝西北風。你既然已進了這個門，就不能輕易言走，因為你已了解了公司太多的商業秘密，除非我不要你，要么你就把舌頭割下再走。再說了，這些模特都是你們招來的，如果說她們是‘小姐’，那你就是皮條客，哪天曝光了你一樣難逃法律的制裁。所以我看你還是繼續安心地干吧。”說完這些狠話，劉生一甩手出了辦公室。
　　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門口兩個虎背熊腰的大個子保安拿眼死死地瞪著我，想著劉生剛才那番話，我不寒而栗。
　　自從劉生和我挑明公司的那些事后，他反AXMCwEjQV/1dRmOShob6IQ==而不再對我遮遮掩掩了，利用他的這種放心，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公司的賺錢方法，第一，靠收取模特兒的簽約費、形象設計費、形象推薦費等賺錢，每人大約７６０元，所以公司在不停地長年招收模特；第二，接拍廣告，主要是些美容啦、豐乳啦、性病啦等方面的小型平面廣告；第三，帶模特兒去酒店客串坐臺“小姐”，收取比一般坐臺“小姐”要高得多的小費。
　　２０１１年５月３日傍晚，劉生讓我去火車站附近一個賓館里接一個在那兒接受廣告客戶“測試”的模特回公司。到了火車站，看到重慶至成都的大巴，想想自己這近半年來所經歷的一切，我真有些害怕，害怕越陷越深拔不出來，不明不白就成了別人的替死鬼，我毅然跨上大巴，連夜跑回了成都。
　　現在，我在成都一家報社做見習攝影記者，雖然薪水不高，但我很滿足。因為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至少每天都能睡個好覺。業余時間我更加勤奮地向老師們學習專業知識，力爭盡快把自己在“星探”公司荒廢的時光補回來。
　　編輯 / 楊世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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