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布賴特:珠寶盒里的外交風暴

　　《讀我的胸針》是美國前國務卿、著名外交家奧爾布賴特在中國出版的第一本書，也是她最受讀者歡迎的一本書。作為一個外交家和大國領導人，奧爾布賴特收藏與使用胸針往往膠結著當代世界的各種重要事務和自己的微妙心境。她以生動有趣又充滿智慧的文字，敘述了她收藏胸針的點點滴滴。全書還收有兩百多幅珍貴的照片，伴隨其中的是關于珠寶、全球政治以及作為美國最有成就、最為迷人的外交家的生活里既引人入勝又風趣幽默的故事。可以說這部別開生面的作品，一半是穿插圖片的回憶錄，一半是社會史。
　　我記得小時候外公有一個鐵盒子，里邊裝著很多毛主席像章。那些像章應該是他們那個年代的胸針吧？看得出外公很珍愛它們，每次都會責怪我的不小心——這倒讓我想起書中提到的一些國家總統的胸針來，刻有美國總統大印、背面題有克林頓總統的簽名的金色圓形胸針，還有嵌有紅藍白琺瑯質的奧巴馬徽章，可見，胸針經歷幾個世紀的演繹，除了實用、美化作用外，還在政壇留下了璀璨的身影。
　　20世紀以來，隨著政治領域向女性的開放，女性政治家的故事一直為各國公眾津津樂道。從以色列總理梅厄到英國“鐵娘子”瑪格麗特?撒切爾，從南亞次大陸的英迪拉?甘地、貝?布托，到緬甸人昂山素季，女性從政者似乎天生比男性更吸引眼球。這不僅僅是因為從總體上看，女性仍然是政壇上的“異類”，就如同在眾多別的許多領域一樣，更是因為在女性身上，天生具有某些優于男性的特質：比之于男性，女性政治家很可能更具親和力，與談判溝通時更注重對于技巧和分寸的把握，很多時候往往能以“軟”力量推動貌似堅硬的政治事務的進程。
　　這位美國開國以來第一位“穿裙子”的首席外交官在其擔任該職務的四個年頭中，曾無數次成為世界的焦點。出于職責的需要，她在媒體的曝光率大概是美國所有政府官員中僅次于總統的一位。在如此風光的外交生涯中，奧爾布賴特身上最為引人關注的，恰恰可能不是那些對普通公眾而言可有可無的外交出訪、聲明、協議，或者是遠在千里之外戰爭，而是其極具個人特點的標志：胸針。的確，當她出現在公眾視野里的時候，總是無時無刻不佩戴著胸針。這既不十分昂貴，又頗合主人身份地位的飾物原本只是作者純粹私人的選擇，但“不經意間珠寶已經成為了我個人外交武庫中的一部分。我開始懇請同事和記者們‘讀我的胸針’”。
　　奧爾布賴特對珠寶盒里鐘情、戀愛的，不是鑲鉆的戒指、耳環和項鏈，亦非昂貴的鉑金、玉器與祖母綠，而是說不清也說不盡的胸針。這些非常普通的胸針，是她外交武庫中的寶器，產生了許多故事，吸引人們隨她去《讀我的胸針》。
　　作為美國建國以來首位女國務卿、最有權勢的公職女性，奧爾布賴特該有與權勢、威信和尊榮相配襯的首飾，而她不論在什么情勢下，都會在左胸前，別一個與眾不同、花樣多變的胸針。奧爾布賴特的胸針，大多出自名不見經傳的設計者之手，有些是朋友的慷慨饋贈，有些購自廉價店，甚至是情人節五歲女兒親手制作的心形胸針。她樂意別戴這些小藝術品，別戴出了許多品味和雅致。這些精致多彩的胸針，有天使、星星、氣球和飛船的造型，有珍禽、蜜蜂、甲蟲同魚的金屬物，有青蛙、烏龜、彩虹與蛇的仿造，還有模擬各式各樣的花卉、蝴蝶等的，數以百計，琳瑯滿目，使人目不暇接、驚嘆不止。其中，自然少不了她摯愛的美國象征——星條旗和鷹。有大有小，有精心鑲嵌的，有簡單設計的，她通過這微不足道的玩意兒，向對方傳遞不一樣的信息，也許是憤慨不滿，也許是威懾無懼，也許是歡欣從容，也許是期待憧憬，或者蘊藏著殷切寄托和慰藉。她有時慧心興起，將背后簽名的鷹胸針作為特別禮物，送給他國外長夫人，表示友善和溫柔，欣悅和真誠。
　　盡管在這部回憶錄里，作者穿插了許多珠寶圖片，但筆者仍然懷疑，作者本人其實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擁有多少枚胸針。無論怎樣，在其胸針收藏中，有一部分已經作為重要歷史事件的“見證者”而被公眾銘記，比如奧爾布賴特宣誓就任國務卿時佩戴的古董鷹胸針、與納爾遜?曼德拉會面時使用的斑馬胸針。而另一部分藏品，例如五歲女兒情人節時親手制作的心形胸針，也被作者精心收藏，因為它飽含著作者最珍視的、不可替代的私人情感價值。
　　當然，作為外交官，奧爾布賴特在外交場合使用胸針主要是為了配合外交行動，或強調談判的重要性，或寄寓崇高的期望，或抗議形勢的遲滯不前，或表達自己能夠代表美國的那份自豪。因此，她的收藏既有國際特色，又具有民主特征，以傳遞美國希望傳遞給世界的價值觀和外交立場。
　　作為韋斯利女子學院的優等畢業生，奧爾布萊特早在年輕時就是“被肯尼迪政府的承諾和政治目標點燃了熱情”的年輕夫婦圈子里的一員。而很多評論認為，奧爾布賴特之所以愿意擔任國務卿這個看起來多少有點吃力不討好的角色，顯然不僅僅是由于她個人有著極為強烈的參與公共事務的熱情和抱負。奧氏的捷克血統與高級外交官的家族背景對她的選擇可能具有更大的影響力。在這部書里，作者回憶了她八歲時，母親作為捷克斯洛伐克駐南斯拉夫的大使夫人會見獨裁者鐵托的生動情形——同樣與珠寶有關。那一次，鐵托送給每位出席儀式的大使夫人一枚用與受贈者生日相符的誕生石做成的戒指。奧爾布萊特夫人得到的是一枚祖母綠周圍環繞著十四粒鉆石的戒指奧爾布賴特先生第一次看見它時，就怒氣沖沖地說了句：“不知道他們是砍掉了誰的手指才把它弄到手的。”具有戲劇性意義的是，三十年后的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在鐵托的葬禮上，作者佩戴了這枚“鐵托戒指”。
　　我對奧爾布賴特在執政時期作出過多少貢獻并不了解，也不想過多了解，但有一點不容置疑，她雖然具備政壇人物那種雷厲風行的架勢，仍然存有她作為女性溫婉的一面，只是這一面等到她卸任以后才得以盡情展現。在我看來，奧爾布賴特在書中陳列的胸針類型樣式繁多，且并無新舊貴廉之分，每一枚胸針都附有簡短說明及它的設計師名字，但有許多是她從小店或攤販那兒買來，并無設計師名字。像許多出自Tiffany和Swarovski的胸針盡管造價不菲，也許在她心中卻不及女兒送的手工制作的心形胸針。
　　與許多卸任政治家的回憶錄不同，《讀我的胸針》不僅僅是一部有著獨特視角的私人回憶錄，充滿了外交逸聞，而且也可當作一部關于珠寶的社會史來閱讀。從安東尼和可婁巴特拉愛情故事中珠寶的妙用，到中世紀歐洲各國王室在通過聯姻爭奪權力的過程中珠寶所起的舉足輕重的作用，再到中國、印度等文明古國的君主對于珠寶的珍視，作者為我們勾勒了一副與珠寶休戚相關、妙趣橫生的歷史地圖。而珠寶本身，也恰恰是人類文明的象征。正如作者的一位朋友告訴她的：“人與別的哺乳動物間唯一的、真正的區別在于我們具有給衣服搭配飾品的能力。”
　　在奧爾布賴特眼里，胸針天生具有表情達意的功能，它們能在很大程度上揭示出我們是怎樣的人，以及希望怎樣被人看待。胸針所蘊含的、在擁有不同價值觀與立場的人群之間進行溝通、協調的作用，也恰好是作者本人作為一名大國外交官最重要的使命。“也許有人會嘲笑說我的胸針并未震動世界。對此，我的回答是：震動世界恰好與一個外交官在這個地球上的使命背道而馳。”作為普通人，我真希望這能成為每一位文明世界外交官的內心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