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寫了一本《痛并快樂著》,來自齊秦一張專輯的名字,讀者反響甚好。誰不是痛并快樂著生活?誰不是一邊受著傷,一邊學堅強?
十年后,他又寫了一本,名日《幸福了嗎?》。
在一個十三億人的國度里,我們該如何解決與自己內心之間的問題?我們人群中的核心價值觀到底是什么?精神家園在哪里?我們的信仰是什么?都信人民幣嗎?
我們的痛苦與焦慮,社會上的亂象與功利,是不是都與此有關?
而我們除了幸福似乎什么都有,是不是也與此有關?
幸福,成了眼下最大問題的同時,也成了未來最重要的目標。
可是,幸福在哪里?這是白巖松新書里的一段話。
對于幸福,白巖松說:“我覺得每個時段都有每個時段的幸福。看你怎么把握了。人不可能追求一個極致的幸福,如果那樣,你永遠都在路上,達不到這個目的。但是如果你喜愛生命中每個年齡段,而不是在一個點上回憶,把當下做好,把平淡活出滋味來,就很幸福。”
幸福·信仰·青春
2011年3月27日,白巖松在合肥與安徽大學的同學們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交流。
在全場歡呼聲中,白巖松跨上講臺。
“當我聽到這樣的掌聲,我就在想,同學們是在歡迎什么呢?”沒有寒暄,白巖松用他標志性的問句開場。
面對現場一次次如雷般的掌聲,白巖松平靜地說:“我也曾坐在你們這樣的位置,所以我知道這掌聲不是給我的,而是同學們在歡迎夢想中的自己。掌聲越熱烈,我就會越冷靜。”
這是白巖松在第多少所大學做過的多少次演講,他早就算不出來了,但是不管是在安大,還是在耶魯,他都會給年輕人帶來一種“精神的力量”。他喜歡和青年人在一起。
“青年人是未來。你想想你的悼詞是誰在寫。是下一代的人在寫。所以不管什么樣的世界,當你要離開的時候都要交給下一代人,他們有自己的道理、宿命跟背景,長者就應該給他們提供舞臺去發展。去建設他們期待的世界。每一代年輕人都有巨大的優點,也會有年長人感到不滿意的,這很正常。當你到了那個年齡的時候想一想,難道你的上一輩就對你滿意了嗎?”
說這段話的時候,白巖松有些若有所思,他想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當下的年輕人,不是告訴他們必須怎么做,而是訴說一個個青春的故事,因為他就是這么一步一步過來的,即使這一路上充滿了艱難險阻。
和現在大學生找工作艱難一樣,白巖松也犯愁過。大學畢業的時候,他想留在北京,為了能留在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作為實習生的他,上班路途遙遠,不能遲到,只能每天早晨五點坐公交車趕往單位,開始繁雜而瑣碎的實習工作。
除了身體上的疲勞,還有那難以忍受的內心孤獨,他還記得1988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校園里一片節日的情景,奔走的人們臉上寫著的大都是興奮和快樂。白巖松洗了一個澡,買了菜和一堆酒,回到雜亂無章的宿舍中,度過自己最后的1988。等待他的還有明天的煩惱。
即使這樣,因為當年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不招收中文編輯,他最終沒有“如愿以償”留下,就在躊躇轉移陣地,南下廣東的時候,陰錯陽差地走進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對此,他心懷感激,也正是他一直堅守北京,才有了此后中央電視臺的“邂逅”。
當現在的年輕人熱炒“蟻族”的時候,在唐家嶺演繹“生活悲哀”的時候,剛畢業的白巖松卻在地下室里開心面對。在最初工資都很低的情況下,一群天南海北來的人過一種集體生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即使有了《東方時空》這樣的兼職,他們還是屢次搬家,最后穩定在北京六里橋一棟居民樓的半地下室里。那套房子有七八個房間,住著他們近二十人。“由于吃飯長期處于打游擊狀態,因此大家請了一個保姆,專門負責做飯。這個盡職的保姆,每天給我們清楚地算賬,誰領來一個朋友吃飯,錢自然是不能少交的。”王志回憶說,他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
因為是半地下室,高于地面能透進光線的窗戶只有十幾厘米高,潮氣是有的,但由于人多便散發了。男男女女每天人來人往,生活永遠是熱鬧的。每天都會議論藝術與片子的拍攝,甚至會爭論得面紅耳赤。那時的手機是奢侈品,因此離家甚久的人會在夜晚到辦公室給父母打一個問候的電話,然后踩著夜色回到地下室這個熱鬧的家。
白巖松說那時候一共搬過8次家,直到2000年,他才有了自己的房子,真正的家。這一切對于他來說都不算是苦難,甚至回憶起來還多少有點留戀的味道。這之中,還有其它的一些因素時常困擾著流浪的人們。比如說,心中永遠的漂泊感、變換了生活環境以后的感情生活,不是中央電視臺的正式職工,因此沒有任何福利,沒有對于分房子的渴望,沒有借資料的資格,甚至還有某些正式職工的白眼,出去采訪時不公正的待遇等等,這一切都曾經在局部的時間里刺痛過流浪的心,但很快就過去了。
為什么這么快,因為他還年輕。
“做新聞,就是靠努力尋找一點點卑微的成就感”
“十七年了,你生活的主題就是新聞,有厭倦嗎?”
“經常有,如果從入廣院的那一天算起,新聞在我生活中已經開始26年,做電視也即將18年,眾所周知做記者在中國很不掙錢,在全世界都是不掙錢的。那支撐我們的是什么?就是那點小小的成就感……”
也就是這一點小小的成就感,讓白巖松—直堅持到了今天。
1993年,中央電視臺準備推出一個早間新聞欄目《東方時空》,那是白巖松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廣播報》做編輯的第4年,在崔永元的推薦下,他在這個新欄目里兼職做策劃。
幾個月后,制片人見他反應迅速、思維敏捷、語言犀利,就讓他做主持人。第一次出鏡時,欄目組要白巖松自己找衣服。那時的他連一套像樣的西裝都沒有,還是從朋友那里借了一套高級西裝,而這套不太合身的衣服也成就了他最終的“熒屏首秀”。
回憶起自己的第一次,白巖松也認為自己膽子挺大的:“跨度挺大的,因為主持人對臺詞的要求很高,這是成為主持人的基本條件,幸運的是不管是報社還是這里,大家都是做新聞,在報社是用文字,在這里是用語言。《東方時空》又是一個全新的節目,主持人需要質樸,所以沒有那么高的要求。”
即使要求不高,畢竟不是學播音出身,主持節目時經常發音不準,讀錯字。當時,臺里有規定,主持人、播音員念錯一個字罰50元。有一個月,白巖松不僅被罰光了工資,而且還倒欠欄目組幾十塊錢。那時,他的身份還是“借調”,倘若不能很好地勝任工作,就要被退回去,這是好強的白巖松所無法接受的。那段時間,白巖松的神經就像拉得滿滿的弓,常常睡不著覺。為了盡快進入角色,適應臺里和觀眾的要求,白巖松總是從字典里把一些生僻的字和多音字挑出來,注上拼音,反復朗讀;有時在嘴里含一顆石頭,練習繞口令……
正是因為總是和自己“較真”,白巖松變得越來越像主持人了。
這個節目就像在長期封閉的令人有些窒息的電視機制里打開了一扇通氣的大門,讓很多早就渴望自由的青年電視人有了追夢的地方。也正是這個節目,讓白巖松“走”進了千家萬戶,走進了中央電視臺。僅僅兩年時間,他就拿到了主持界的最高榮譽——金話筒獎。香港回歸、三峽大壩截流、國慶五十周年慶典、澳門回歸、27屆奧運會,神舟飛船發射報道……他永遠沖在最前線,哪有白巖松,哪就有新聞。
白巖松總是時刻準備著,1999年,他剛換上球衣奔向球場,足球都沒有踢到,呼機響了,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他以比球場上還快的速度跑向單位;2008年,他剛剛結束在日本20多天的行程,準備第二天早上飛云南放松一下,在機場的時候,汶川地震,他立馬改道,直抵汶川……這樣的情景究竟有多少,他早就無從記起,只記得有朋友開玩笑說,“看見你這張臉繃著,感覺就要出事!”
“這么多年,很多時候我感覺是在‘疲于奔命’,所以對于那些不喜歡四平八穩生活的人,新聞是最好的歸宿,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已經能用更平靜的心去面對每一種變化,同時也留了更多時間面對自己,心靜了,外面的亂就不是問題。”白巖松說,“新聞里安放著理想。就像我做《新聞1+1》,每天都在繼續,每天感到自己推動著這個時代進步一點點,回家的路上就很踏實。這十幾年所有的重大的新聞直播都是我做的,總在風口浪尖,里面所有的阻礙、壓力、麻煩,無法說給外人聽。17年了,走了這么久,就是靠努力去尋找一點點卑微的成就感。”
對話白巖松——活著是最重要的職業
《中華兒女》:什么時候加入青聯的?這么看待這個大家庭?
白巖松:記不住什么時候了,太久了。青聯首先是人,有那么多熟悉的人,形成一個團隊。去年的時候我也說過。我說青聯應該成為所有年輕人的俱樂部,不能成為榮譽俱樂部。青聯首先具有某種特質,把大家聚在一起不是為了給他們的榮譽再加上一個徽章。如果青聯不能做到這樣,那就不是一個好的青聯。所以青聯在我心里就是聚合了所有的中國青年幫助大家,有助于社會進步。
《中華兒女》:生活中和電視上,你區別大嗎?你是一個好爸爸嗎?
白巖松:差不多。做新聞時就是那樣的表達,在生活中不能總談啊!如果你要不想著比賽,或許一滿杯水一滴都不會撒,如果你要是—直想著你是在比賽。那這杯水你準撒。天天想著,做不好,沒想才有可能。在孩子面前,該嚴肅就嚴肅,最重要的是平等。
《中華兒女》:2010年,因為《幸福了嗎?》這本書,你說得最多的應該是幸福。很多人說你是在促銷、掙錢,有什么想說的?
白巖松:說實話,有為這本書促銷所搭進去的時間和精力,我掙比這多多少倍的錢都可以,但書不一樣,中國人骨子里還是會對自己出一本書比較在意。再說,自認為寫的是—本好書,就讓它暢銷,暢銷意味著更多的人讀到,更多的人讀了就有改變或者推動的可能,如果一百個讀者中有十個人開始思考“幸福在哪里”,腳步放慢一點,這是我最大的期待。
《中華兒女》:這個年紀的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白巖松:活著,更簡單、更健康地活著,你到了這個歲數就會明白了。年輕人會覺得這太簡單了,但最簡單的才對。活著是最重要的職業。我26歲那年的冬天,訪問了很多老人,譬如季羨林、啟功、丁聰……對我這個年輕人的問題,老人的回答總是特別簡單,但隔了很久看,還是特別感動。活到最后,你發現最大的真理全是最簡單的。季老談到他的學術選擇的時候,說這就是社會分工。還是我常用的一個詞兒,“在劫難逃”,對我們這代人,或者我自己,只能這樣,每個人有每個人覺得開心的方式,這是宿命,找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