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叫龍河的小村莊。很安靜。(對于景物的描寫,我總是顯得十分吃力。明明那些景物就擺在我眼前,可是我的眼睛里,它們總是不能成像。疙疙瘩瘩地寫了幾行詞不達意的文字,還是刪掉了。)
我在一個叫龍河的村莊里攝像。下午,離新娘發轎時間還早,司機們圍在一起打牌,媒人坐在人群里拉家常。我一個人坐著,有些無聊,就信步走出家門,往野外走。野外很安靜。我走在墳墓與田野之間,有了很多想法。我想到自己所謂的一生,其實很多的時間都像今天這樣,是在等待他人中度過的。今天,我在等待一對新人走向紅地毯。明天,我要等待一筆未知生意的到來,然后將時間消耗在那筆生意里……今天我活在這對新人的光陰里,這對新人又活在誰的光陰里呢?——他們活在塵世的一場程序里。
看見兩位老人蹲在田野里忙活,走近一看,原來他們在給麥田拔草。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麥子。據說早些年那些上海的下放學生曾把麥子當韭菜,我相信。雖然我也曾經下放在農村待過十年,但對于農活,是一竅不通。那時太小,不記事,也不懂事。我四姐回憶下放十年,老是淚水漣漣地說:“那時餓得慌啊。”我說我太小不記得了。四姐說:“你哪是不記得,你那時根本就沒有餓過。因為你小,母親總是等你先吃飽了才許我們端碗。”我猜想著,那蹲在麥田的兩位老人,他們的身上,一定有著我母親的影子。
流水的聲音,在我的思想里呈現。我寫過這幾個字。但今天,我真正聽見了流水的聲音。一條溝渠里,清清的流水潺潺而過,像樂曲響起。你聽,這聲音樂曲一樣動聽,但奏樂者,不是同一個人——流水擁著流水,細波逐著細波,不斷地跌落、向前、消失。滄海成桑田,在這條溝渠之前,這里是什么呢?
路的盡頭是另一條路的開始。縱橫交錯的鄉間小路讓我得出這樣的句子。這個句子又讓我想到很多。我想到自己癡迷的這份寫作,我想到個人寫作的最終意義。——這始終困擾著我的一條放棄不了割舍不下的路……
返回新娘家,司機們還在打牌,媒人還在拉家常。
“我們的一生,都活在他人的光陰里。”驀地,想起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