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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步到愛情

2011-12-29 00:00:00王成祥
文學港 2011年1期


  石城的春天總是那般短暫,當人們還沒有完全領略到它的真正意義,初夏的陽光就開始迫不及待地降臨了。
  這個春天,陳子墨顯得十分落落寡合,他將自己關進一只無形的籠子里,幾乎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交往。要是在往常,他一定會在培訓中心的閱覽室里打發掉許多業余時光,可現在,他再也不愿去那兒了,甚至在整個春天里,他連閱覽室的門一次都沒有進過。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不愿再見到那位管理員的緣故。她雖然出于好心地讓他與陶玲相識了,可沒想到結局卻是如此糟糕。當然,對于那位管理員,他沒有任何埋怨的理由,甚至根本談不上恨,可他就是不大情愿再去面對她,他擔心一旦見面了,不僅會使自己變得尷尬,而且對方也會陷入難堪之中。正是出于這樣的心態,他將自己牢牢地封閉起來。偶爾,他會想到那位名叫陶玲的女孩,她現在還好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該和禮品店那位名叫鐘浩的男子準備結婚了。倘若真的如此,她會主動邀請他參加她的婚禮嗎?若是邀請了,他能有勇氣前往嗎?這些難解的疑問,就這樣不輕不重地時常敲擊著他那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經,有時竟會使他難以自拔。當他對于這一切還沒有完全理出個頭緒時,他有點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寄自本市的掛號信。
  那是初夏的一個傍晚,金色的陽光依然普照在城市上空的大小建筑物上。陳子墨上完培訓課后,便埋頭朝位于廠區內的那幢集體宿舍大樓走去,當路過傳達室時,他發現門前的一塊小黑板上,赫然寫有他的名字。他停住腳步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走進傳達室向門衛尋問了一番,并且很快取到了一封掛號信。從信封上那娟秀的筆跡來看,顯然出自女性之手。于是,他滿懷好奇地拆開了來信。
  
  “哥,陶玲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陳子墨剛剛讀到開頭這段文字,便如同遭受雷擊一般驚呆了。他知道,這封信是凌云寫來的,可她怎么會突然告訴他這么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噩耗?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用顫抖的雙手捧著那封來信,迫不及待地往下念去——
  
  “自從外婆過世后,陶玲就開始處于一種精神恍惚狀態。到了春天,她的這一狀態已變得更加明顯。一開始,家人還以為她是因為外婆的去世所造成的,可后來,我們終于知道,原來的罪魁禍首竟是那個開禮品店的男子,他明明知道陶玲已經死心塌地愛上了他,卻始終沒能與他的前妻離成婚。就在一個星期前一個夜晚,陶玲在絕望之中,一氣之下竟割脈身亡。她在彌留之際,用手蘸著自己的鮮血,在雪白的墻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寫著你的名字。我沒想到,她在臨死之前,心里依然還裝著你,而我當初居然錯誤地認為她與你之間已經根本不可能了。所以,對于陶玲的死,實際上我也有一份責任……”
  
  陳子墨讀到這兒,全身忽然一片冰涼,而他的心里,更像是裝進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正不斷地朝下墜著,從而使他的五臟六腑一時變得疼痛難忍。后來,當他終于恢復常態時,他與陶玲一家所交往的一幕幕場景,頃刻間猶如潮水一般從他的心頭迅速漫過……
  
  1
  細想起來,陶玲應該是他來到石城后所接觸的第一個女孩。
  一九九三年夏天,陳子墨在一位同鄉前輩的幫助下,終于結束了長達八年的小鎮生活,在石城一家國營大企業的培訓中心謀到了一份差事。因為孤身一人,工作之余,他總顯得落落寡合。為了打發時間,他一有空就泡在培訓中心的閱覽室里,并和里面的管理員常老師漸漸熟悉起來。
  常老師五十開外,人很隨和。有一次,她見空蕩蕩的閱覽室里只有陳子墨一人在埋頭看書,便輕聲地問:“小陳,你今年多大啦?成家了嗎?”陳子墨隨口答道:“我今年正好三十,還沒找到對象哩!”常老師有點驚訝地朝他望了一眼,隨后繼續問道:“都這么大了,怎么還不談朋友?”于是,他只好解釋道:“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沒想到畢業后竟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教書。我不甘心,一心想調進城里,結果就將婚姻大事給耽擱了。”常老師聽后,一時變得沉默起來。一周后,當他再次來到閱覽室時,對方竟突然對他小聲地說:“小陳,我幫你介紹個對象好嗎?”
  “好啊!”他聽后,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原以為對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第二天傍晚下班前,當他再次來到閱覽室時,發現常老師身邊,果然坐著一位陌生的女孩。
  “小陳,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常老師見閱覽室里一時沒有別人,便起身說道,“這是我們培訓中心剛剛調來的陳子墨;這位是陶玲,在附近的化工廠上班。”
  常老師在作這番介紹時,陳子墨和那位名叫陶玲的女孩幾乎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彼此朝對方看了看。陳子墨發現,陶玲在看他時,一種女孩所特有的矜持之情,十分明顯地從她那端莊秀氣的臉龐上飄過,并且那種表情,當時就打動了他,以至第二天,當常老師問他愿不愿與對方交往時,他很快點了點頭。常老師見狀,連忙將他拉到一旁,隨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小紙條遞了過來,并且輕聲地說:“這是陶玲的電話。”
  陶玲當時二十五歲,比陳子墨整整要小五歲。這樣的年齡差異,自然使陳子墨感到十分滿意。當然,年齡是次要的,更為重要的是對方的第一印象,給他帶來了一種十分美好的感覺,他沒有理由不與這樣的女孩進行交往。
  于是,一個禮拜天的下午,陳子墨勇敢地撥通了陶玲的家庭電話。陶玲在電話那頭起先愣了片刻,隨后便問在什么地方見面。他想了想,很快說出了一個具體地點。陶玲輕輕“哎”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他提前半個小時來到見面地點,陶玲則準時趕到。兩人見面后,一時沒有說話,只是順著一條馬路并肩朝前走著。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條主干道,他們不知不覺走了有兩站路程,然后開始往回走。后來,陶玲忽然說:“四點半,我要在對面的站臺乘廠車去上夜班。”
  “現在幾點啦?”
  “正好四點。”
  “下次見面,能不能帶張照片給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陶玲聽后,沒有說話,只是埋頭在隨身而帶的那只小包里翻找著什么,這使她不知不覺落在了陳子墨的身后。過了會兒,她快步走上前來,用手輕輕碰了碰他,然后不聲不響地將一張照片遞了過來。他接過照片后,一時將目光久久地定在上面:只見照片中的陶玲,身穿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正亭亭玉立在莫愁女塑像前,渾身洋溢著城市女孩所特有的朝氣與美麗。見他面對照片看得近乎入迷,陶玲在一旁淺淺地笑著,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生動。
  就這樣,兩人之間開始了最初的交往。
  陳子墨很快知道:陶玲每周要上兩個夜班,一個是小夜班,一個是大夜班。小夜班是從傍晚五點上到夜里十一點,而大夜班則是從夜里十一點上到凌晨五點。
  一個周末的夜晚,陳子墨一覺醒來,再也難以入眠,便從床上爬起,借助走廊的燈光看了看手表,發現已是深夜一點。他知道陶玲此刻正在上大夜班,便套上衣服匆匆下了樓,然后騎著自行車朝她所在的那家化工廠飛馳而去。
  半個小時后,當他突然出現在對方面前時,陶玲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柔聲問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還來這里?”
   “我想陪你上回夜班。”
  陶玲不再說話,只是將身旁的一只茶杯遞了過來。他接過那只小巧的杯子,感到里面是熱乎乎的,便愉快地喝了一口。
  陶玲夜班所做的活,只是定時抄報水表的度數。一位和她一道上夜班的女工,滿懷好奇地朝陳子墨看了看。陳子墨回望了對方一眼,發現她的年齡要比陶玲大得多。后來,對方拎著一只水瓶徑直走了過來。
  “玲玲,這是我剛沖來的開水,你們用吧!”
  她將水瓶輕輕放在陶玲身邊,便默不作聲地走開了。
  “謝謝劉姨!”
  陶玲沖著她的背影輕聲地叫道。
  那個夜晚,陳子墨陪陶玲上夜班一直上到凌晨五點,兩人走出廠區,發現馬路上已有了一些早起的行人。
  
  陶玲的住處離廠區很近,步行十分鐘就到了。那是一個小套間,房子看上去還是新的,只是在裝修上顯得有點過于簡單。陶玲告訴陳子墨,這是她父親臨退休前分到的房子。
  “你一定很困,抓緊時間休息吧!”他在她的房間站了會兒,便催促道。
  “那你呢?”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回廠里的集體宿舍,傍晚時再過來看你。”
  “其實那邊還有一個小房間,把沙發放下來可以當床用的。”
  他聽后,猶豫了片刻,最后果斷地說:“不用了,你先休息吧,傍晚的時候,我會再過來看你的。”說完,他便朝樓下走去。
  回到宿舍,他很快睡了一覺。一覺醒來,發現已近黃昏,便匆匆下樓,然后騎上自行車,再次朝陶玲的住處飛馳而去。
  陶玲打開門,見他滿臉是汗,便將一條嶄新的白毛巾遞了過來。他接過毛巾,就著自來水龍頭洗了把臉。之后,陶玲又將一杯已經泡好的茶水遞給他。他接過茶杯,“咕嚕咕嚕”接連猛喝了好幾口,樣子顯得十分過癮。
  “要不要再來一杯?”她站在一旁輕聲問道,安靜的臉龐上浮現著一種淺淺的笑意。
  他聽后,一邊用手拍了拍肚子,一邊朝她搖了搖頭。
  “那我們下樓吧!”她很快接著說。
  陳子墨不知道陶玲要帶他去哪兒。他沒有多問,也不愿去問,對他來說,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上哪兒都無關緊要。但下樓后,他很快便知道,原來陶玲是要帶他去見她的家人。他得知后,內心不禁掠過一陣驚喜,那種感覺,在他三十歲的生命里程里,似乎還從未有過。
  他們轉了兩趟車,后來終于走進一片頗具規模的老式住宅區。正在這時,他發現陶玲的腳步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慢,以至最后,她靠在路邊的一棵小樹上,再也不愿朝前走動。
  “是不是……”他想了想,然后小心地問道:“暫時不想讓我去見你的家人?”
  她聽后,輕輕搖了搖頭。
  “那是不是覺得一切來得有點太快?”他繼續問道。
  她依然輕輕地搖著頭。
  “可你為什么突然停下呀?”
  “到啦!”
  這回,她一邊輕輕地作了回答,一邊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個樓道。
  “在幾樓?”
  “四樓。”
  雖是這么說,可她仍然靠在那棵樹干上,神情顯得十分猶豫。陳子墨見狀,不禁感到有點好笑,可轉念一想:一定是她覺得一切來得過于順利的緣故。要知道,他們從相識到現在,前后只有一個月時間,而真正交往的時間則更短。
  “要是覺得不妥,我……下次……再來。”
  聽他這么說,她微微低著頭,一時沒有表態。
  “要不,你一個人先上去,如果覺得可以的話,再下來叫我。”
  這回,她的淚水從那對十分好看的眼窩里忽然間涌了出來。
  “你……究竟是……怎么啦?”他異常驚訝地問道。
  “看得出,你是個好人。可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便中斷了。
  “什么事?”
  “其實……我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她說這話時,不僅淚流滿面,而且開始抽泣起來。
  “什么樣的人?”陳子墨感到自己的腦袋,仿佛突然間被某種利器狠狠地擊了一下。
  “一個……已有家室的男人。”
  “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對方的?”
  “二十一歲那年。”
  他在心里算了算,很快得知陶玲和那個男子從相識到現在,已有四個年頭,而自己和她認識才一個月的時間。這樣算過之后,他對近在咫尺的陶玲,忽然產生了一種遙遠而又陌生的感覺。
  “他是……做什么的?”他試著用平靜的語氣小聲問道。
  “一個人……在石城做著……禮品生意,挺不容易的。”
  他從她的回答中,能夠感覺到對方在她心目中所占據的分量。后來,他不由eqxm+q22+A7Y0YE3l357nw==自主地冒了一句:“常老師可從來沒有向我說過這些呀!”
  “請你千萬不要怪罪常阿姨!”陶玲忽然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她和我媽是多年的好朋友。我媽之所以托她為我介紹對象,就是希望我從那段不該有的戀情中能夠盡快解脫出來。”
  “那你……能夠解脫嗎?”
  她一時沒有回答,只是含著淚水,轉身跑開了。
  “玲玲,你要去哪兒?快回來吃晚飯啦!”
  伴隨著一陣喊聲,一位中年婦女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四樓的陽臺上。陳子墨猜想對方一定是陶玲的母親,便覺得自己此刻應當盡快離開這兒才對,可一種無形的力量,卻牢牢抓住了他,以至后來,他竟不知不覺朝樓上走去。
  來到四樓,發現一戶人家的大門正敞開著。“是陶玲家嗎?”陳子墨向剛才朝樓下喊話的那位中年婦女輕聲問道,對方很快極其友好地朝他點了點頭。他一時忘了作自我介紹便走了進去。站在客廳里,他發現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而在餐桌另一邊的沙發上,正端坐著一位穿戴整齊的老太太。老太太先是看了看他,然后不急不緩地說:“我是玲玲的外婆。玲玲這孩子,自小就是我一手給帶大的。她小時候可聽話哩!沒想到后來竟然遇上了鬼,一下子把她的魂兒給勾走啦!”老太太說到這里,不禁長嘆一聲,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十分憂傷。
  “老人家,你不要傷心,保重身體要緊。”陳子墨一時有點不忍心面對眼前這位老人的悲傷,便走上前去勸慰道。沒想到老太太聽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說:“我雖然老啦,可還沒有老昏頭。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要是我家玲玲早幾年認識你就好啦!”
  老太太說到這里,似乎言猶未盡,她正欲開口繼續說話,卻見一位長相清秀、十分文靜的女孩從房間里清風般地飄了出來。女孩來到客廳,在離陳子墨很近的地方站住了。
   “哥,是我姐對不起你。”女孩忽然沖著他叫道,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生動。
  他一時不知該作如何回答,便有點好奇地問:“你是……陶玲的妹妹吧?”
  女孩聽后,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樣子還是個學生?”
  “嗯,剛念大二。”
  “這是我家老二凌云,自小就隨她母親姓。”陶玲的外婆這時在一旁插話道:“我家玲玲就在凌云這么大時,遇上了那個該死的男人。”老太太說完,再度陷入一種深深的憂傷。
  陶玲母親這時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然后說:“小陳,既然來了,就在這兒吃頓便飯吧!”
  他看了看滿桌的菜肴,內心一時變得從未有過的復雜。末了,他望著陶玲母親說:“阿姨,陶玲既然不回來,我就不用在這兒吃飯了。”說完,又向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打了個招呼,便退出了門外。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遇上我家玲玲太晚啦!”老太太坐在沙發上,仍在獨自嘮叨。
  “小陳,你一個人在城里,往后要是有空,不妨常來走走。你和我家玲玲即使走不到一起,我們也可以當個親戚來處。”
  陶玲母親一邊說,一邊將陳子墨送出了門外。
  
  2
  從陶玲家出來,陳子墨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在小區內一遍又一遍地游蕩。暮色開始降臨,許多人家的燈光正接二連三地亮起。有好幾次,他的腳步已經邁出小區,可后來不知不覺又轉了回來。那一刻,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尖銳而又復雜的矛盾沖突,最后,他竟然斷定,陶玲在這樣的夜晚,一定會回來的。他要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等到她回來時,他會沖上前去,牢牢將她抱住,不聽她作任何解釋。她其實是個多么單純而又善良的女孩,如果有點心計的話,她完全可以將那段不光彩的經歷埋藏在心里,可她卻主動向他說了。這對一個女孩來說,該需要怎樣的勇氣?陳子墨在一次次的追問中,一次次地被陶玲的單純與坦誠所感動。后來,他感到肚子實在是餓了,便在小區附近的一家面館里吃了碗面條,然后再次走進小區。
  時令已是深秋,晚風拂來,夾帶著陣陣涼意。他一步一步朝陶玲家的樓梯口走去,然后又一步一步地走向不遠處的一片空地,這樣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只是始終不見陶玲的身影。他不覺感到有點氣餒,甚至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難過。那一刻,憂傷如同流水一般布遍了他的周身。當他帶著憂傷的心情正準備離開時,卻忽然發現一個輕盈的身影從樓道里飄了出來。他疲憊的身心頓時為之一振,并斷定那個身影一定就是陶玲。于是,他有點忘情地沖上前去,一把將對方緊緊攬入懷中。“哥,是我,我是凌云呀!”凌云喃喃的細語如同蓮花一般在他的懷里悄然盛開。他聽后,不禁嚇了一跳,同時將雙手從對方身上迅速松開。凌云低著頭,用手攏了攏有點零亂的秀發,整個人在夜色中顯得異常溫柔。“對不起,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陶玲哩!”他低聲細語地解釋道。凌云聽后,忽然用憂傷的語氣說:“哥,你不用再等,我姐她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了。”“那她……會去哪兒?”他急切地問。凌云沉思片刻,然后說:“如果不在廠區附近的房子里,就一定去見鐘浩啦!”“鐘浩是誰?”“就是那個我姐不該愛上的男子。”“你怎么知道的?”凌云似乎被問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她和鐘浩之間的事可能一時很難了斷!”見他仍在十分吃驚地望著自己,凌云便接著說:“暑假里,爸媽曾讓我住在那邊的房子里,說是要監視我姐的行蹤。有天夜里,我姐終于將她與鐘浩之間的事向我詳細地說了一遍。說完之后,她就哭成了一個淚人。”聽到這里,他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奇怪的是,炸過之后,他反而變得清醒起來。他知道,這種清醒,是凌云給帶來的。否則的話,他依然還沉浸在自己所編造的假想中。他一時不知該怎樣感謝凌云,透過夜色,他朝她看了一眼,發現不知誰家窗戶里透出的一道細微的光圈,正在她十分挺突的鼻梁上輕輕晃動,并為她寧靜安詳的臉龐平添了幾分嫵媚與生動。凌云后來輕聲對他說:“要是想聽的話,我就將我姐的事詳細地說給你聽聽。”見他點了點頭,凌云便開始說了起來——
  
  “陶玲高中畢業后,由于未能考上大學,致使父母十分失望。全家人都希望她能夠補習一年,以便來年再考。可陶玲說什么也不肯補習,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績與錄取分數線之間相差一大截。父母沒有辦法,只好隨她去了。那段時間,她終日躲在家中,誰都不愿去見。直到后來,她才開始出門走動。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街上一家不大起眼的店門口,看到了一則招聘啟事。那是一家經營各種禮品的店面,陶玲先是被玻璃窗上所展示的一款女式用包所吸引,于是腳步不由自主地就邁了進去。當時,接待她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他以為陶玲是來應聘的,便問道:‘身份證帶了嗎?’陶玲愣了愣,并不解地朝那位男子看了看,隨后反問道:‘你干嗎要我的身份證呀?’‘難道你不是來應聘的?’男子繼續問道。見陶玲沖他搖著頭,男子便有點失望地說:‘我的店里目前正需要一位像你這樣的女孩。’陶玲一時沒有理會,她走向那款女式用包小聲問道:‘這包賣多少錢?’男子報過價后,陶玲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將包給買了下來。但臨走時,那個男子突然將一張名片主動遞給了我姐,并且還說:‘歡迎下次再來!’
  “陶玲后來果真成了鐘浩禮品店的店員。那家店里當時只有他們兩人,由于剛剛開業,男子常在外面忙于批貨、聯系業務,因而店里所有的活兒,幾乎全部落在了我姐身上。我姐每天很早就要從家出發,時常忙到很晚才能回來。看得出,她對那份工作十分喜歡。在那家禮品店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后,我姐還特意為我買了一條漂亮的圍巾。在我面前,她時常會眉飛色舞地談論她的工作,她的店面,還有那位名叫鐘浩的男子。出于好奇,有個星期天,我硬是讓她帶我去了回禮品店。在那兒,我終于見到了鐘浩。印象中,那是一位成熟而又帥氣的男子,人很熱情,性格又溫和。姐姐后來愛上他,其實帶有很大的必然性。”
  “當時他有家室嗎?”陳子墨忽然間打斷了她的敘述。
  “有啦!”凌云很快接著說,“他老家在外地。有一年夏天,大概是我姐去禮品店上班的第二年,他的愛人帶著一位快上小學的女孩來過店里。我姐那時就昏了頭,她不僅一口一個‘大嫂’地稱呼對方,而且還主動帶著小女孩去莫愁湖公園劃船。一天下來,小女孩和她已處得像個熟人一般。小女孩一開始稱我姐叫‘姐’,后來我姐不讓她這么叫,她便改稱起‘阿姨’來。臨走時,我姐還給小女孩買了一套好看的裙子。這期間,父母見我姐時常晚上回來很遲,開始有點不大放心。他們想去她上班的地方看看,可我姐始終不同意,也不讓父母知道她上班的具體地點。后來爸爸聽說我曾去過禮品店,便悄悄將我叫到一旁,希望我能夠帶他去一趟店里。看到爸爸滿臉憂傷的表情,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只好帶他去了。記得那是個禮拜天的下午,我和爸爸來到禮品店時,發現店里只有我姐一人。我姐見我出賣了她,當即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后好長一段時間里,都對我不理不睬。我原以為爸爸當時只是想看看姐姐上班的地方,沒想到,他真正想見的人卻是店老板鐘浩。見鐘浩當時不在店里,爸爸就站在店門口耐心地等候,一直等到天色快黑時,才發現一位陌生的男子進了禮品店。‘是他嗎?’爸爸朝站在一旁的我輕聲問道,見我點了點頭,他忽然像是遭受一陣寒風的襲擊,渾身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爸爸朝鐘浩只看了一眼,便拉著我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我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沒想到當天晚上姐姐回來后,爸爸就不讓她再去禮品店上班。爸爸讓姐姐在家先呆著,說過段時間,他會想辦法安排她進化工廠。還說他寧可提前退休,也要讓姐姐頂替他去化工廠上班。沒想到姐姐對爸爸的一番好意并不領情,她不僅又去了禮品店,而且還像往常一樣,仍然很晚才回家。這樣一來,姐姐與爸爸之間的關系,一下子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僵局。后來,爸爸終于采取了過激的舉措:他將姐姐關在家里,每天讓外婆看管著。可即使如此,姐姐趁外婆不注意時,還是經常悄悄溜出家門。爸爸發現后,有一次終于追到禮品店,并當著鐘浩的面,硬是將姐姐給拉了回來。”
  “可我剛才去你家時,怎么沒見到你爸爸呀?”聽到這里,陳子墨有點不解地問。
  “我爸一定是不好意思見你。他聽說你要過來,就去鄰居家打牌了。”
  “那后來呢?”他再次追問道。
  “后來,我爸果真提前退休了。”凌云接著說,“爸爸找了廠領導,送了禮,又說了一大堆好話,終于被準許提前退休,但前提是能將我姐安排進廠。沒想到姐姐進廠后,暗地里仍和鐘浩來往,甚至有時白天休假,她居然也跑過去為他張羅店里的事。媽媽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便開始四處托人為姐姐物色男朋友,希望姐姐能夠盡快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以便早日從那個已有家室的男子身邊離開。在母親和一些親友的關心下,她先后處過好幾個年齡相當的男孩,可結果總是不了了之。再后來,在媽媽多年好友常阿姨的關心下,我姐又認識了你。看得出,她對你的印象一定不錯,不然的話,她是不會主動邀請你來我家的。”
  聽凌云說到這里,陳子墨忽然對陶玲再次產生了興趣。不僅如此,他還對凌云乃至她的整個家人都產生了好感。那一刻,他竟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無論陶玲與那位名叫鐘浩的男子之間發生過什么,他都不會心存介意,只要陶玲從此以后,能夠真心對他就行。想到這里,他便對身旁的凌云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在這里繼續等候陶玲的。”凌云很快搖搖頭說:“今晚我姐可能不會回來了。”“那她到底會去哪兒?”凌云似乎再次被問住了,她沉思片刻,然后猶猶豫豫地說:“她可能會回廠區那邊的房子里。我媽因為不放心,所以讓我先過去看看,然后再回學校。”他聽后,很快接著說:“那我們一道過去吧!我的自行車正好還丟在那兒。”
  他們乘車又轉車,最后終于來到了陶玲的住處。陶玲不在家,室內的一切陳設依然保持著陳子墨傍晚來時的模樣。凌云讓他在沙發上坐下,便準備泡茶,他卻指著茶幾上一只杯子說:“不用再泡了,這是我先前來時喝過的茶水。”凌云聽后,懷抱一只水瓶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然后俯身往那只茶杯里添了些開水。做完這些,她將水瓶放在茶幾旁,便十分安靜地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陳子墨這時想和凌云說些什么,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地枯坐著,等待著時間的靜靜流逝。當墻上擺鐘輕輕劃過十點時,他們仍然沒有等到陶玲。后來,他只好起身說:“時間不早了,你要回學校,我明天也要上班。”凌云聽后,身體忽然抽動了一下,隨之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在過去的那段時間里,她一直是在憋氣似的。接著,她用憂傷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說:“我姐今晚……可能……不會……過來了……”她一邊說,一邊居然抽泣起來。“我姐她……辜負了你……她可能……真的不會過來啦!”當她說完最后一個音節,已是滿臉淚痕。他一時不知該怎樣來安慰眼前這位純真善良的女孩,最后只好說:“太晚啦,你就在這邊睡吧,明天早點回學校,可我得馬上趕回去。”“不!”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凌云搶白道,“我也要馬上趕回學校。”說完這話,只見她用手背狠狠地擦拭了一下淚水,似乎要將內心的憂傷全部擦去。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隨著凌云一道下了樓。后來,當推著自行車將她送到馬路邊的一個站臺時,他發現通往凌云學校的最后一班公交車已經開走。于是,他只好用自行車載著凌云前往她的學校,他從城東經過城中再往城南,幾乎穿越了整個城市。那趟穿城之行,整整花費了一個鐘頭的時間。后來,當他精疲力盡地回到住處時,發現已是深夜一點。
  
  3
  一周后的一個夜晚,陳子墨一覺醒來,不知不覺中竟又想到了陶玲。他猜想此時此刻,她可能在上夜班,于是悄悄下樓后,騎上自行車便朝陶玲上班的地方飛馳而去。但這次他沒能見到她,不僅沒有見到,而且還得知她已接連三天沒來上班了。告訴他這一消息的,是那位曾被陶玲稱為“劉姨”的女工。劉姨后來還告訴陳子墨:“廠里誰都不知道陶玲為什么不來上班,甚至連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如果你能碰到的話,讓她盡快來一趟廠里。有什么急事實在不能來,補個假條也行。不然的話,曠工次數達到十天,會被除名的。”聽到這里,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返回的途中,他不知不覺將自行車又拐到了她的樓下。
  
  那時,夜已經深了,整個小區闃靜無聲,他在一片空地上來回不停地走動,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抬頭朝一扇熟悉的窗戶上久久凝視,他渴望從那扇窗戶里,能夠發現一縷令他興奮的燈光。當這一渴望在漫漫長夜里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后,他沒有氣餒,而是在又一個深秋的夜晚,再次來到陶玲的樓下徘徊。他在心里默默計算著陶玲沒來上班的天數,每當時間向前推進一天,他的內心就如同刀絞一般難受。他想:如果陶玲不來上班僅僅是為了躲避我,那么,我寧可馬上從她身邊消失,就像今生今世與她從不相識一樣。
  又一個周末悄然而至。這是深秋的一個午后,因為沒有培訓任務,他吃過午飯便早早來到了她所在的那個位于工廠附近的小區。像往常一樣,他先上樓敲了敲她的家門,見里面毫無反應,便在樓下那片空地上開始了又一次漫長的等待。整個下午,他幾乎一直在注視著小區內的每一位行人,并希望從那些行人中,能夠驚喜地發現她的身影。小區里有位帶小孩的老太,見他總是站在那兒,且不時地抬頭朝樓上張望,曾用懷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打量過他。那種目光,使陳子墨不禁會聯想起自己在對方眼中,可能是一位失戀者,或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家伙。可他似乎全然不顧。有一次,當那位老太攙著一位剛會走路的小男孩經過他身邊時,他不僅主動向對方打了個招呼,而且還想與她手中的小男孩說句有趣的話。誰知老太太發現后,十分恐慌地拉著小男孩迅速走開了。他只好繼續在小區內轉悠。時間在他的轉悠中有點艱難地朝前流逝,秋天的落日,已過早陷入城市的一片樓群里。不知不覺中,下晚班的時間到了,原本十分冷清的小區,開始漸漸充滿了人氣。那種人氣,似乎為他帶來一絲短暫的興奮。他用目光在陣陣人群中搜尋,試圖能夠發現陶玲的存在。當一陣人群紛紛走進各自的樓道,小區內重新變得安靜下來,只是這種安靜,給他帶來的是再度的失望與憂傷。后來,當他像一位不戰而敗的士兵準備撤離戰場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映入他的眼簾。他一眼便能認出,那個身影是凌云。但令他有點不解的是,凌云的身旁,還跟著一位高高大大的男子。一開始,他還以為那位男子只是碰巧與凌云并肩而行的過路人,可他很快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因為那位男子一邊昂首挺胸地闊步前行,一邊不時與身旁的凌云說著話。凌云每當跟不上對方的腳步,總要邁著碎步小跑一陣,那模樣,在他眼中顯得十分可愛。有一刻,他真想沖著凌云大喊一聲,可很快發現自己的嗓門像是被某樣東西牢牢卡住似的。于是,他不僅沒有喊出聲來,反而還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一根粗壯的電線桿后。借助電線桿的掩護,他默默注視著凌云和那位男子一步一步朝陶玲的住處走去。不知不覺中,他又為自己的膽怯而感到有點害羞:為什么要躲呢?難道我不想和凌云見面嗎?或許從凌云那兒,還能知道陶玲接連幾天沒來上班的緣由。這么一想,他終于拿定了主張。
  陳子墨來到樓上敲過門后,發現開門的正是凌云。凌云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伸了伸舌頭,表情顯得異常驚訝,但在驚訝的同時,他從對方的眼神里,分明又看到了一絲欣喜。他幾乎沒來得及多想,便聽客廳里傳出一個男子的渾厚聲音:“誰呀?”他正欲解釋,卻見凌云轉身朝坐在沙發上的男子走去,隨即不知小聲地說了些什么。那位男子聽后,很快站起身來,大聲地說:“原來是小陳呀!你怎么會來這兒?我是凌云的父親。”陳子墨聽后,絲毫也不覺得奇怪,仿佛自己早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并且隨之答道:“我去過陶玲單位,得知她已整整一周沒去上班了。她的一位同事還告訴我,如果曠工次數達到十天,會被廠里除名的。”凌云父親聽到這里,十分氣憤地嚷道:“那個害人精,早被除名早好,我算是白養她了。從今以后,我沒有她這么個女兒,她也沒有我這個父親!”陳子墨聽后,一時不知說什么好。過了會兒,他才問道:“陶玲現在到底在哪兒呀?”凌云父親很快說:“我們也在四處找她。這幾天,廠里往我家打過好幾次電話,問她為什么沒有請假就不來上班?弄得我這個當父親的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后來,我去過那家禮品店,可店里的一位女同志告訴我,陶玲這幾天一直沒來,老板也有事外出了。”說到這里,陶玲父親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他頓了頓,隨后又補充道:“什么狗屁老板,我看簡直是騙子一個!要不是擔心那個不爭氣的丫頭,我早就拿這條老命和他拚上啦!”陳子墨發現凌云父親說完這番話后,雙唇在不停地顫抖著,好像全身的每一處細胞都充滿了憤怒,這使得他不由地對眼前這位高高大大的漢子產生了深深的同情:他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可兩鬢已過早花白了,頭發顯得亂糟糟的,好像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梳理。這樣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倘若平時走在大街上,定會給人帶來氣宇軒昂的感覺。可此刻,他像是遭遇了一場災難,顯得身心憔悴,疲憊不堪。他一時不知該怎樣去安慰對方,便朝正倚在廚房門口的凌云看了看。這時,凌云父親扭頭向她問道:“水燒開了嗎?快給陳老師泡杯茶。”她聽后,連忙應道:“快開了!”凌云父親轉過身來接著對他說:“小陳,這件事是我們全家對不起你,你可千萬不要怪罪常老師。”陳子墨回答道:“不會的,常老師其實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她可能沒想到陶玲與那位男子的感情已經陷得很深。”“你能這么理解,我真的很感謝你!總之,我這輩子是不會認那個男子的,即使他離了婚和陶玲在一起,我也不會認的。”凌云似乎不愿意父親多說這些,她很及時地將一杯茶水遞給父親,隨后又恭恭敬敬地將另一杯茶端給了陳子墨。做完這些,她在父親身邊靜靜地坐了下來。“小云,今后你也不要認她。你看她這個當姐姐的,為你樹的是什么榜樣啊!”凌云聽后,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父親,示意他不要再說。凌云父親果然不再說了,末了,他向陳子墨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見對方點了點頭,他便向他發出了“一道過去吃頓晚飯”的邀請。陳子墨知道,他的這一邀請,可能只是出于一種禮節性的客氣,但他居然不知不覺地答應了。
  那晚,陳子墨來到凌云家時,再次見到了她的外婆和母親。只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凌云的外婆生病了,一直躺在床上。凌云父母雖然十分熱情地接待了他,但他能夠感覺到,在那份熱情背后,其實隱藏著一種深深的內疚與無奈,甚至還有幾分凄涼。吃過晚飯,他發現自己面對凌云父母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便打算起身告辭。臨走時,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轉身朝凌云外婆的房間走去。他來到凌云外婆的床頭,俯下身來,沖著對方輕聲地說:“奶奶,我走了,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凌云外婆將一直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有點艱難地朝他看了看,隨后有氣無力地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啊!要是我家玲玲早幾年遇上你就好啦!”陳子墨站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向對方說些什么。正在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輕輕碰了一下,回過頭,發現凌云默不作聲地站在身后,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生動。他于是再次俯下身來,向凌云外婆說:“奶奶,你要多保重,我走啦!”凌云外婆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幾乎與此同時,一滴淚珠從她那日漸干枯的臉龐上輕輕滑落。陳子墨一時有點不大忍心繼續面對這位老人,便默默地退了出來。退出房間的他,朝站在客廳里的凌云父母一一打了招呼后,便向門口走去。這回他沒想到,自己的腳步剛剛邁出門外,凌云也跟著出來了。幾乎與此同時,他聽到凌云父親在客廳里大聲地說:“小云,你下樓去送一下陳老師,順便幫我買包煙回來。”凌云聽后,一時沒有說話,只是有氣無力地在嗓子深處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彎腰蹲在門邊,埋頭認真地系著一雙乳白色的運動鞋鞋帶,當鞋帶系好后,便默默跟在陳子墨的身后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去。
  
  外面起風了,路旁的小樹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搖曳生姿,一些枯黃的樹葉在“沙沙”的秋風中接二連三地往下飄零。后來,一片落葉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后,落在了凌云的秀發上。她的秀發上方,原本有兩只十分對稱的發卡,而那片金黃的落葉正好棲息在兩只發卡之間,這使得她的頭上,除了好看的發卡之外,又平添了一道天然的裝飾。
  4
  “幾天以后,陶玲終于回來了,她和鐘浩一道去外地進了批貨。陶玲回到家后,似乎已下定決心要與鐘浩生活在一起,她將自己所有的衣物裝進一個大包里,然后就要離開家門。臨走時,她向外婆、母親和我一一打了招呼,當她后來要向父親打招呼時,只見父親忽然變得像頭發怒的獅子,朝她大聲吼道:‘你滾吧!從今以后永遠不要再進這個家門。’陶玲聽后,噙著淚水倔強地回敬道:‘不進就不進!’她一邊說,一邊將一串鑰匙扔在桌上,然后飛快地走出了門外。我見狀,拿起那串鑰匙跟在她后面下了樓,當趕上她時,我用哀求的語氣說:‘姐,你把那邊房子的鑰匙帶上吧,今后想見我的話,我會隨時趕過去的。’陶玲說:‘我不去化工廠上班了,那邊的房子也不需要了。今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來禮品店里找我。’我正欲再說什么,卻發現陶玲已鉆進了剛剛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她又去鐘浩禮品店上班了,晚上就住在里面。那段時間,鐘浩經常回老家,和妻子協商離婚的有關事宜。由于陶玲很喜歡他的女兒,因此離婚之后,鐘浩希望能將女兒也帶在身邊;如果妻子那方不同意,女兒就歸她,而他會提供女兒的撫養費。為了能夠離婚,鐘浩愿意將家產全部讓給對方,這也是陶玲本人的意見。”
  陳子墨從凌云口里得知以上的情況,已是一個月后。那時,時令已進入冬天。一天傍晚,他上完培訓課后,正獨自行走在通往集體宿舍樓的一條小路上。后來,他的目光忽然被前面一位似曾相識的女孩背影所吸引,只見女孩身穿一件過膝的白色羽絨服,脖子上圍著一條鮮紅的圍巾,正在鋪滿梧桐樹葉的廠區小路上孑孑獨行。他很快斷定,那人正是凌云。得出這一結論后,他發現自己的腳步不知不覺變得遲緩下來,而嘴里卻在大聲地喊道:“凌云!”
  凌云款款而行的腳步隨著他的喊聲悄然而止,她轉過身看到他時,有點驚喜地問道:“怎么是你呀!”陳子墨笑著說:“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凌云一時有點不大自然地解釋道:“我有位同學的家住在這個廠區,我是來同學家玩的。”“那現在呢?”“現在……準備……回去。”他聽后,將她帶進自己的宿舍坐了片刻,之后便走出廠區,來到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公園。公園里此刻十分冷清,許許多多的木制長椅都空著。他們走過一片已經泛黃的草坪,最后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兩人先是保持著沉默,后來,當陳子墨問起陶玲的情況時,凌云終于將她所知道的一些情況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了解到陶玲的近況后,陳子墨再次變得沉默起來。那種沉默,無疑使雙方都感到有點壓抑。凌云后來起身說:“我要回家了。”陳子墨有點陌生地朝她望了一眼,發現她那十分挺突的鼻梁在寒風中已被凍得通紅,白里透紅的臉龐上,還掛有一絲淡淡的憂傷。他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輕聲問道:“你外婆……還好嗎?”沒想到話音剛落,凌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他有點驚慌地再次問道:“你怎么啦?”凌云一時沒有回答,只是抽泣著反問道:“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們一家呀?”他聽后,連忙搖著頭說:“沒有,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那樣的念頭。”“如果沒有,都一個月過去了,你為什么一次也不來我家?”他似乎被她的話問住了。“你知道……我外婆是多么……想你嗎?”她說這話時,又一行晶瑩的淚花從她那對好看的眼窩里涌了出來。“她老人家……現在還好嗎?”陳子墨蒼白無力地問了一句。她聽后,先是搖了搖頭,隨后竟用哭腔的語調說:“她快要……不行啦!”“什么?”陳子墨這回不禁大吃一驚。“她躺在床上,已整整一周沒有進食了。”說到這里,她用衣袖狠狠地擦拭了一下淚水,隨后轉身離去了。
  陳子墨久久地僵立在那兒,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去。第二天傍晚下班以后,他徑直去了凌云的家。當跨進凌云家門的那一刻,他的全身不覺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凄涼氛圍所籠罩。
  凌云的家里,當時顯得一片冷清。后來,當他靜靜走進凌云外婆房間時,發現老人家正十分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在老人的床邊站了會兒,然后輕聲喚道:“奶奶,我來看你了。”老人仿佛沒有聽到,仍然雙眼緊閉。他于是又輕聲喚了幾下。這回,老人總算緩緩地睜開雙眼,朝他看了一下,隨后又將眼簾輕輕合上,并開始斷斷續續地說:“小陳,你……終于……來了,要是……我家玲玲……早點兒……遇上你,就……好啦!”老人說到這里,有點吃力地咳了幾下,隨后又靜靜地睡去。
  看罷老人,他來到客廳,正欲向凌云父母告辭,卻聽凌云母親忽然說:“玲玲和小云待會兒都會回來。”他聽后,遲疑片刻,然后回答道:“明天下班后,我還會再過來看望奶奶的。”說完,便默默地走出了門外。
  他沒想到自己下樓后會碰到陶玲。那時,她正埋頭匆匆地往小區里走。陳子墨發現后,很快叫住了她,并說:“陶玲,你終于回來啦!快上去看看你外婆吧,她老人家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很糟。”她聽后,一時沒有應答,只是在他身邊低頭默默地停留了片刻。他于是催促道:“你快上去吧!我明天還會再過來看望她老人家的。”陶玲聽到這里,忽然彎下腰來,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當她重新抬起頭時,陳子墨這才發現,陶玲仿佛剛剛生過一場大病,顯得十分憔悴,與他初次見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陳子墨正欲開口向她問些什么,卻見她迅速地將頭又低了下去,然后步履匆匆地朝前走去。陳子墨一時愣住了,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道里。
  第二天傍晚,當他再次前往時,忽然被陶玲家所籠罩的那種肅穆悲涼的氛圍所震驚,只見她家的客廳已成了靈堂。他知道,那位可敬可愛的老人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那時,陶玲家的大門正敞開著,因為不時有前來看望的親戚與街坊鄰居在進進出出。對于他的到來,人們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他在那種目光的包圍中,一步一步走進了陶玲外婆的房間。
  陶玲外婆依然像上次一樣,十分安詳地躺在床上,只是她已換上了一身壽衣。在她身邊,依次跪著正披麻戴孝的凌云、陶玲和她們的母親。凌云和陶玲雖然沒有哭,但她們臉上分明都掛著一道道淚痕,惟有凌云母親在不停地哭泣,那時高時低的哭泣聲,讓人聽后感到更加揪心。他走進房間,在陶玲母親身邊站定,然后默默地朝老人的遺體深深鞠了一躬。陶玲母親發現后,跪著轉過身來,雙手一把拉住他,隨即哽咽道:“小陳,謝謝你又來看望。”他連忙輕聲安慰道:“阿姨,你要節哀,多加保重!”說完,他再次朝陶玲的外婆深深地看了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出來。這回,他沒有向陶玲家的任何親友打招呼,只是徑直走出了門外。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悲涼朝自己襲來,當意識到時,他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
  外面起風了,是冬日那種十分凜冽的寒風,吹在人臉上,如同刀割一般難受。陳子墨似乎有點經受不住這種寒風的侵襲,他將大衣的領子高高豎起,好使自己的整個脖頸和半個腦袋縮在里面,這使他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他的心境,此刻竟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而伴隨這種變化的,是整個身心從未有過的輕松。他想:自己和陶玲之間的故事,可以就此宣告結束了,該做的一切,他算都做了,他沒有辜負她。當然,她也談不上虧欠他什么。感情之事,是男歡女悅、兩廂情愿的,來不得半點勉強。從今往后,他們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這么一想,他似乎再次感覺到了一陣輕松。
  
  然而,他很快又知道,這種輕松,其實只是短暫的,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他不知不覺又會陷入一種極其痛苦的煎熬中。有許多次,他都想再去一趟陶玲家,以便打聽一下有關她的近況,可這樣的念頭,每次都被他無情地打消了。因此,那個冬天對于他來說,不僅顯得格外漫長,而且還變得異常寒冷。
  
  嚴冬過后,萬物復蘇。當春天悄然來到石城的時候,陳子墨的心境似乎還依然沉浸在冬天的回憶中,只是陶玲的影子已由原先的清晰開始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想:這或許是個好兆頭,因為時間終究會沖淡一切的,包括愛情所留下的傷痛。這么一想,他似乎再次變得輕松起來。
  可此刻,面對凌云的這封來信,他的心情一下子墜入了無底的深淵。整個春天,他一次都沒有主動上門去看望陶玲,而那時,她其實是多么的需要他呀!如果說,陶玲最終選擇那種極端方式結束了年輕的生命未免有點殘酷的話,那么,他在關鍵時刻的無情回避,是不是一種更為殘酷的舉動?陳子墨在反反復復的思量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那一刻,他首先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立即前往凌云家。
  凌云和她的母親在家,陳子墨敲響門時,是她母親親手開的門。
  “你怎么又來啦!有事嗎?”凌云母親忽然態度冷冷地問道。
  陳子墨站在門外,一時愣住了,過了好一陣,他才開口說道:“阿姨,我來看看你們。”
  “有什么可看的?陶玲已經走了。”她說這話時,依然守在門口,而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我剛收到凌云的信,才知道你們家發生了這么大的不幸。”他依然站在門外說。
  “凌云還是一個學生,請你以后千萬不要來打擾她。”凌云母親表情嚴肅地哽咽道。
  “媽!”站在她身后的凌云突然間叫了一聲,然后大聲地說,“我姐的死與他毫無關系,要怪就怪那個禮品店的家伙!”說完,凌云竟獨自沖出門外,朝樓下走去。
  陳子墨跟在凌云身后一步一步地下了樓,兩人在一片空地上站定。
  一陣沉默之后,凌云才充滿歉意地說:“剛才我媽的態度請你不要介意,自從姐姐去世以后,她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
  “我知道。凌云,無論你媽對我說些什么,我都不會生氣的,只要你能夠理解我。”陳子墨說完,無限深情地朝凌云望了一眼,而凌云則緩緩地低下了腦袋。
  “凌云,我已經失去了陶玲,我不想再失去你。”陳子墨有點激動地接著說,“不過,你媽說得對,你還只是個學生,我不會影響你學業的,我會一直等到你大學畢業。從今往后,你讀書的全部開銷,都由我來承擔,你愿意接受嗎?”
  凌云終于抬起頭來,用緩緩的語氣說:“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如果你愿意,我會永遠認你這個哥的。不過,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什么?”陳子墨聽到這里,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聽凌云繼續說:“他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學,如今在北京讀大學。將來畢業后,說不定我會去北京工作的。”
  “那……我在此……祝賀你們……”這回,陳子墨的話只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終于緩緩地轉過身子,低垂著腦袋,一步一步地朝著小區外走去。
  在他身后,隨之傳來的依然是凌云那略帶憂傷的悅耳聲音:“哥,你多保重,一定要好好生活!”■
  責編 曉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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