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波瀾(組詩)

　　風將波瀾吹得更加壯闊
　　天空隱去了最后一絲藍
　　大地吹出暮色
　　吹出讓我安靜的寓言
　　我的刁鉆，我的任性，我的邪
　　我的失色，我的善良，我的累
　　全部用來添補今晚的盛宴
　　添補我一個人的罪
　　
　　所有的昭示都不能說明
　　今夜的月亮有多深刻，有多美
　　春天的十四行抒情
　　微乎其微，就像我的
　　微乎其微一樣
　　
　　我無法讓自己停下來
　　無法用紫色的言辭
　　隱匿內心被蛻化的部分
　　在不可知的某處
　　風正將波瀾吹得更加壯闊
　　
　　不可不憶的江南
　　你是植物嗎？
　　我嗅到梅子上有江南的味道
　　在五月
　　我的唇亦會被一點一點落上淺紅
　　
　　當夜色深沉
　　樹上的果子準確地嵌在詞語中
　　霧在另一種光里越燒越旺
　　此時
　　那支船槳正被湖水滌蕩得跳動起來
　　
　　沒人知道，一艘江南的小船
　　會在我的視野里急急穿越
　　這不可不憶的江南啊
　　橋上有人悠揚而緩慢地揮著衣袖
　　船上有一盞燈低低地亮著
　　
　　暗 疾
　　一直驚訝于這樣的病菌
　　成為體內無法破譯的部分
　　它讓孤獨變得無助變得更暗
　　讓語言失去光的線條
　　在時間里承受陰霾之重
　　
　　
　　我啞言微笑
　　失語之唇咀嚼著一生的沉重
　　或輕松
　　木葉在周圍紛紛落下
　　大地的白霜掛在世界的臉上
　　而我正成為幸存者的灰燼
　　布 局
　　葉子 落了一地
　　能做的 只是扼腕嘆息
　　從瑣碎的事物里關心天氣
　　關心日日上漲的蘿卜，青菜
　　和一堆榛子滾落的蒙塵的下午
　　
　　關心那么多的冷，地上凍傷的陰影
　　承受不起一片落葉的輕觸
　　
　　幾只麻雀 在雪里啄著冬日的寂寥
　　年末了，還是沒有一點你的消息
　　你看，寺院的
　　轉經筒已發不出嘩嘩的聲響
　　
　　菩提樹上的紅布條只能作為風景
　　等待你回來的 親人們
　　常常在夜里咽下你的乳名
　　和三十年前那堆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情
　　
　　落了一地的葉子再也不會擁有
　　觸目，驚人的青綠
　　人生所有的布局都將悄然退出歲月
　　雨夾雪
　　讓人猜測的天氣里
　　本想回憶春風撫慰遠方的聲音
　　回憶嘴唇不習慣等待的
　　晚餐的燈光和紅酒
　　
　　可這樣的天氣注定我的回憶
　　是無味的
　　我不敢確定水一般的暗淡
　　是否就住在里面
　　那個攜帶著秘密的人是否在
　　雪天走走停停
　　
　　其實這個潦草的女人
　　豎起衣領抵擋孤寂的女人
　　是可以用燈光去籠罩的
　　就像這雨夾雪的日子
　　充滿了不確定性
　　在城市的夾縫中成為一種闡釋
　　
　　偶 感
　　現在只需問，暮晚未被點亮的火焰
　　是否還在噗噗作響
　　一株被雪壓彎了腰身的老樹是否
　　還能在來年，讓滿樹的鳥鳴水一樣滿
　　
　　時令閃爍其詞，我不能吟詠
　　不能在光的反面制造另一種背叛
　　詩經里的信念像一種良知
　　發出細小的響動
　　我竟然被失去的片段遺忘
　　沒人知道雷電已在昨夜來過
　　我停止了禱告，將一些好天氣聚弄在身邊
　　喂養水下那些絲絲繾綣
　　
　　深度的冷爬出體外，爬出更年期
　　而我只能在夜里尋找稀薄的光亮和深藏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