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縱觀中國古代測繪史,它的進步與發展,基本上是以朝代為單元,以個人出眾的勤奮和才華而獨立的。
測繪是門古老的科學,在中國源遠流長。盡管從歷史上看,中國古代測繪缺少應有的聯系和連貫性,但卻也絕非某些人所說“是從希臘、埃及傳進來的”,而是我們的祖先在屯田、墾殖、興修水利以及古城建筑的規劃設計的生產實踐中產生的,是隨著政治、經濟、軍事的需要得以發展和提高的。我們歷數史籍,便可探尋出中國古代測繪發展的脈跡。
測繪進步源于社會實踐
自有文字記載就有了關于測繪的記述,而測繪技術的進步與人們社會生產生活的實踐密不可分。
《史記·夏本紀》上說,公元前2200多年,夏禹治水“左準繩,右規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山海經》也提到,夏禹派大章和豎亥兩位徒弟步量世界大小(大范圍測繪)。這說明4000多年前,我們的祖先為發展農業,在與洪水的斗爭中,就已經開展過規模較大的測繪工作。上面提及的“準”是測高低的,“繩”是量距的,“規”畫圓,“矩”則是畫方形和三角形的;還有個“步”,是計量單位,折三百步為一里。禹治水成功,促進了農業發展,使夏朝進入盛世。各部族和九州首領向大禹進貢圖畫、金屬等物品,禹命工匠鑄成九鼎,并刻上圖,圖上有九州的山川、草木、道路以及禽獸的分布情況。這就是古代的原始地圖,供人們外出交往溝通、狩獵時參考。
東漢初期,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大規模的治黃工程和社會生產得到較快的推進,也促進了測繪技術的進步。著名科學家張衡經過長期觀測,發現地球是圓的,并沿南北極軸旋轉,黃道是太陽運行軌道,與赤道交角為24°。這些重要的科學概念,為天文大地測量和大范圍的地圖測繪提供了理論基礎。之后,中國又發明了計里鼓車,這是用齒輪等機械原理制作的測量距離和確定方位的工具,每走一里,車上木偶擊鼓一下,走十里打鐲一次,車上的指南針則記錄著車子行走的方向。
宋朝王安石變法時,曾開展大規模的農田水利建設,在推行新法的六七年間,全國興修水利10萬余處,灌田3000多萬畝,其間有大量的勘察與測繪工作。大科學家沈括曾主持治理一條840多里長的水渠,他采用“分層筑堰法”,測出長渠兩端的高差為十九丈四尺八分六寸。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沈括經過對北極星連續三個多月的觀測,繪制了200多張北極星與磁北方向圖,發現了磁偏角。這是個史無前例的發現,對測繪有著重大的科學價值,比哥倫布橫渡大西洋時發現磁偏角要早400年。
元朝大科學家郭守敬用自制的儀器觀測天文,發現黃道平面與赤道平面的交角為23°33'05",而且每年都在變化。如果按現在的理論推算,當時這個角度是23°31'58",可見郭當時觀測精度是相當高的。當時,為興修水利,他還帶領隊伍在黃河下游進行大規模的工程測量和地形測量工作,使許多重要工程得以科學設計、合理施工,節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還有一點更是值得一記:在中國乃至世界歷史上,郭守敬是第一位用平均海水面作為高程起始面的人。
古代地圖:權力的象征
《晉書》中有段記載:在夏、商、周三代,已設置了“地官司徒”官職,專司管理全國地圖。可見,遠在3500多年前,我國就已經測繪了相當數量的地圖,以至需專人管理。春秋戰國時,地圖已普遍用在軍事上。
《管子·地圖篇》說,凡舉兵打仗,必須先看圖,知地形,才不致失利。《孫子兵法·地形篇》也說,沒有地圖、不知地形,必敗。當時地圖都刻在木板上,包括山脈、河川、城鎮、道路等相關位置,具有一定的比例,且廣泛應用了指南針。
秦漢時期,統治者已把地圖視為權力之象征,極為重視,以至有轟轟烈烈“圖窮匕首見”的傳奇故事。那時,地圖的品種逐漸增多,有土地圖、戶籍圖、礦產圖、天下圖、九州圖等。秦始皇統一中國后,立即收集各類地圖,“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思路、觀念極其明確;而且,中央由“大司徒”專門管理,地方派“土訓”管理(皆為管地圖的官職稱呼)。到了劉邦打進咸陽,蕭何立即把秦朝的地圖全部安置于堅固的資料庫里。
地圖資料的積累也促進了天文測量的進步。在西漢時期,人們已能運用勾、股、弦和相似三角形來推算距離,測量面積的方法也增多了,它促進了測繪技術的發展。最能體現當時高超水準的,是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地形圖。該圖是在2100多年前隨葬入土的,而繪制的年代肯定更早。圖的比例尺約1∶18萬,相當于古代一寸折十里的比例。地圖內容詳盡,山川走向、居民地的位置與現代地圖比較相當吻合,符號設計也有一定的原則,是當今世界上保存得最早的古代地圖,比古埃及著名制圖學家繪制的地圖至少要早300年,圖的內容和適用性更是遠勝埃及的古地圖。
三國之后,晉王朝建立,天下又出現統一的局面。這時出了個著名的制圖學家裴秀。他在總結前人經驗的基礎上創造了“制圖六體”,即分率(比例尺)、準望(測量方法)、道里(測量距離)、高下(測量高低)、方邪(測量角度)、迂直(測量曲線與直線)。這六條測制地圖的原則,除經緯線和投影之外,幾乎把現代地圖的測制原則全都扼要地提到了,這在中國制圖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對后代測制地圖有著深遠影響。
唐朝初期,中國疆域遼闊,為了便于統治,皇帝曾規定全國各州、府每年要修測地圖一次。可見當時已建立起對地圖的實時概念。德宗皇帝曾令制圖學家賈耽繪制全國大地圖。賈耽組織人員,依據“制圖六體”,歷16年完成《海內華夷圖》。圖的范圍東西三萬里,南北三萬五千里,是中國當時疆域的范圍,相當于當代一幅亞洲地圖。
明代的鄭和航海圖是我國古代測繪技術的又一杰作。鄭和七次下西洋,最遠到達非洲的索馬里、阿拉伯、紅海一帶,使明初的海疆超過了漢代和唐代。鄭和第七次出海的航海圖一直保存到現代,是我國最著名的古海圖,也是我國最早的一幅亞非地圖。
清朝的康熙皇帝在測繪的發展上是個有作為的領導人物。他領導了全國性的大地測量和地圖測繪工作。他首先統一了全國測量中的長度單位,依據對子午線弧長的測量結果,親自決定以二百里合地球經線一度,每里長一千八百尺,每尺為經長的百分之一秒。他還利用傳教士培訓測繪人才,購置測繪儀器,從北京附近開始,先后測繪了華北、東北、內蒙、東南、西南、西藏等地區的地圖,然后編繪《皇輿全圖》。乾隆即位后,又編繪了《西域圖志》和《亞洲全圖》。這些圖都是當時世界上極為重大的測繪成果,標志著中國測繪科技曾一度走在世界的前列。包括這之前考古工作者發掘出土的古地圖在內,它們對研究我國古今地理、水系、湖泊的動態變遷有著極其重要的科學價值。
縱觀中國古代測繪史,可以得知,它的進步、發展,幾乎不具系統性和連貫性,也缺少完整的記載。在數以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它的進步與發展,基本上是以朝代為單元,以個人出眾的勤奮和才華而獨立的。但是,以史為鑒的測繪成果,全都熠熠生輝,璀璨炫目,包括出土的測繪文物,還有面積巨大的地下宮殿、城廓和城池的遺址——雖然隱匿其后,似無蹤跡,實為規劃、設計,付諸的大量的測繪、放樣工作更是鮮為人知……
(作者系湖南省第三測繪院原院長,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