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洋人的小報告

　　我以前一直以為打小報告是中國人的專利。西方人講紳士風度，不會像有的中國人那樣上面握手，腳底下使絆子。可是，我在澳洲政府辦公室里10多年的工作經歷告訴我，西洋人跟咱們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特別是在打小報告上，洋人或許還略勝一籌呢。
　　我就是一個常常被人打小報告的對象。咱中國人在待人接物、風俗禮儀、言談舉止上多少跟西方人有些差別，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一起工作難免會有誤解甚至摩擦。如果同事之間開誠布公，有什么意見當面提出來也就沒事了，可是一些西方人卻秉承著這種“美德”，那就是當面永遠說好聽的話，至于背后說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凡是我與別的同事有什么不太一樣的地方，保準有人到領導那兒去告狀，然后領導就要找我單獨談話。小報告的內容包括跟客人用漢語交談(他們聽不懂就一定以為我在說什么鳥語，或者是在泄露政府情報)，上班看中文網頁(還是因為我是另類，如果看英文網頁就不在告狀的范圍內)，我帶的飯有時味道太濃烈，讓他們受不了(看來中餐并不是人人都喜歡的)，吃飯出聲(咱們從小沒有受過西洋式的飯桌禮貌教育，不知道出聲乃是飯桌上一大忌)，吃完飯在飯廳的水池洗碗漱口(西方人沒有刷碗的習慣，什么都往洗碗機里一扔就完事了。據多位領導笑話過后指點迷津，飯后漱口絕對是一大忌諱，漱口同洗屁股一樣是不能讓人看見的，如果實在需要，應該到廁所里方便才對)。諸如此類的報告內容很多，真是不勝枚舉。一開始領導找我談話的時候我非常氣憤，心想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打小報告。后來我也就習慣了，對于小報告終究是防不勝防，那就由他們去了。
　　原先我還以為，小報告僅針對我這樣的移民。可后來發現，其實是連“同類”也不放過的。我們辦公室曾經有一個從外單位來的領導，金發碧眼，卻跟這里的“地頭蛇”們有些格格不入。可人家是領導，權力在那兒擺著呢，下屬們平時也只能唯唯諾諾。我所在的政府部門每兩年有一次民意調查，不記名地對領導評頭論足，這下出氣的機會來了。辦公室里的職員們私下串聯，在民意調查上狠狠地告了領導一狀，什么種族歧視、不關心群眾、武斷專行、外行領導內行等等罪名，反正能想起來的屎盆子都往領導頭上扣。不過呢，部門領導是上級領導選拔的，當然要“護犢子”了，上面接到雪片一樣的“匿名投訴”后也派人來調查，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以上這幾個小例子說明打小報告是人類的共性，并不分東方人還是西方人。自從人們發明了語言和文字，人類的信息交流手段擴大了，不但可以傳播知識和真理，也能傳播謠言和謬誤，而且后者比前者傳播的速度更快。可是偏偏有很多領導，不論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特別喜歡聽小報告，覺得這種信息更直接、更可靠、更可信，于是小報告就在人類社會中有著經久不衰的市場。不過，如果你不幸成為小報告的受害者，也大可不必消沉煩躁。小報告打得再漂亮，言辭再優美也無濟于事，因為小報告沒有版權，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