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岱山湖的晨光里聽鳥聲(外三章)

　　晨光透過花色的簾子滴進窗來，我隱約感到來自湖水的涼。比湖水的涼意更深的是這些松枝上顫動的鳥叫聲，一波一波涌過來，推著我走出昨夜的夢境。
　　推窗望去，滿天的魚鱗云被朝霞洇得彤紅，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湖水在期待中變得不太平靜。滿天的云彩倒進湖面，湖水似乎漲高了些。
　　幾只長尾鳥在松枝上打架，一兩枝淡青的松針落在窗臺，風不大，松針細細的微茫，仿佛來自心里的某些小事情。
　　我撿起一枚松針放在掌心，它刺了我一下，一種溫柔的疼漫過，瞬間又消失了。
　　枝丫上的鳥互相啄著羽毛，就像夫妻間小小的體貼，透明的風走過松林，近處的湖水也漣漪起來，四周的寧靜被鳥聲擴散到更遠的地方。
　　山影似乎變大了，初升的太陽被湖面托起，有赤子的純真。
　　坐在岱山湖的松林下，將一根松針攥緊，山林頂一頭露水迎面走來，湖面上的歌聲，由一個女子清露般的嗓音送過來。
　　唱歌的人該是個俊俏眉眼的女子吧？她或許來自湖邊的村莊，聽著聽著，我便有了想戀愛的沖動。
　　
　　梁園小街
　　
　　小鎮七拐八彎的石板小街，汪著淡黃的路燈光。
　　我抬頭望見，農歷初十的月亮懸在頭頂，春餅一樣，充實地黃著。
　　沒有風，街邊的香樟樹開著細小的花，暗香盈盈。
　　沿街的店門大多敞開著，燈光瀉在街上，比路燈重些。
　　一個少婦推著童車慢騰騰散步，車上睡著白胖胖的嬰孩，她的男人跟在身后玩著手機。少婦偶爾回頭喚一聲，男人便加快了步子。
　　零星的行人，披著燈光在走路，話語輕輕。
　　街上路燈淺些的地方，能看見翠綠的月光進進出出。
　　幾個人圍坐在門臉下打牌，聲音嘩啦啦響，有人坐在門口喝酒，他沒有表情的臉，其實透著一種莊嚴的滿足。
　　遛狗的老婦人喊著孫子一般喊著小花狗的名字，晚風里聽得人心里暖暖的。
　　推童車的少婦打我身邊走過，一絲母乳的腥香飄動，她豐滿的腰身，讓我想到梁園人而今的生活。
　　
　　龍泉寺即景
　　
　　三三兩兩的僧人在寺階的暮色中打坐念經，鐘聲漫過下山的碎石小路，幾只剛剛點過山溪的花蜻蜓，它們的眼神有禪意的明凈。
　　一對因小事而慪氣的情侶，在沒膝深的草叢中和好如初，一片青草在他們身下翻滾，看上去像兩頭打架的小獸。
　　寂靜山月一樣降臨在山頂上，半山腰上抬頭望月的人，眼里蓄滿了難言的幽思。
　　一掛掛開滿花朵的青藤，從對面的崖壁垂落下來，蟲鳴約好似的一齊走出來，摸著月亮下山的人，便不再膽小。
　　山寺的泉聲尾隨其后，花香讓人的心靈變得安靜。
　　
　　永安：那年春天
　　
　　曉得“永安”這個地名的人已越來越少，我記住它，是因為那里有一個遠房的表兄和他如花似玉的女兒。
　　五年前，我走過一趟親戚，村街口那樹桃花下飛舞的野蜂，扇動那年春天的香息分外濃郁。
　　表兄家后院的杏花李花開得殷勤，一條碎石小路上浮著醉酒般的陽光。表兄家女兒的竹籃里盛著小蔥小蒜和薊菜，一雙滴著清水的活潑眼神，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那年春天很短暫，桃花謝后，槐花就開花結籽了。表兄家的女兒也丟下書包去了南方的城市，一年后，她帶回來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
　　一朵花就這樣謝了。
　　后來，表兄在電話里長嘆一口氣，滴滴忙音里有我無盡的牽掛和不安。